水仔望着天上盘旋的小白鹰，他知道周钰儿就在附近，但他也清楚骑着马押送自己的黄栩圣母也看到了小白鹰。

他现在知道黄栩圣母叫柳寂雪，可无法相信她居然是阿土妹的生母。水仔记得岚林村以前确实有过一户姓柳的人家，其祖上好像还和他们周家是远亲，但他很怀疑这个“柳寂雪”是否真的是岚林村人。

他怀疑这是薛连成的诡计，怀疑他们和十五年前岚林村的惨案脱不了干系。

可最让他不安的却是程之旺的解释，程之旺说何耀祖在信中添油加醋，栽赃陷害。十五年前自己的父亲周广田是被翠灵圣母上官莹所误杀，而柴更生是为了救全村村民才不得不出手的。

水仔也不愿意相信程之旺，可他振振有词。

“当年翠灵圣母和梁立宪两人是掩藏身份来的岚林村，不想被何宗卢得知二人身上怀有财物，于是便起了歹心。我们当时只想将二人赶走，绝无加害之意。谁知等我和老爷子赶过去的时候，周广田已经伤了梁立宪，上官莹被逼无奈只得带梁立宪淌过河。谁知梁立宪伤重不治，上官莹这才大发雷霆……”

这是程之旺对于十五年前岚林村惨事的另一套说辞，水仔有些无法判断到底谁真谁假，但随即想起，自己是在大曲河对岸找到的钧晨令和三仙盟约，便反问他道：

“那丝绸包裹不是梁立宪藏到竹枝上的吗？他既然已经死了，又如何扔得上去？”

程之旺见他还是不信，不停的解释：

“翠灵族钧晨契这种重要的东西，上官莹怎么可能随便交给赤虹圣王梁立宪？再说只在圣母手中才有用！当夜她带着负伤的梁立宪逃走，我们到处找她二人。结果寻到河对岸时发现梁立宪已经死了，本来此事已然无可挽回，那上官莹却发了狂，不得已老头子才用了鼓蒙钢玉。都怪那何宗卢贪心，强行抠下她额头上的翠灵石导致她圣化，村子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程之旺所述这和何耀祖信中所说的完全是两码事，水仔慢慢发现程之旺说得似乎也在理，并没有什么破绽。

“不会……不会的，梁立宪既然已经受伤，为何上官莹不用翠灵圣愈救他？这不合理啊……”

程之旺却道：

“所以我们一直怀疑还有一个人在暗中捣鬼，当晚这个人好像也出现在岚林村。这个人是这些年所有阴谋的幕后主使，也有可能是年前趁我和柴老爷子离开岚林村的时候，杀害所有村民的罪魁祸首！”

“是谁？”

水仔听他提起近事，惊得问道他，程之旺的嘴里随即吐出一个名字：

“穆少英！”

穆少英？

水仔一路上都在苦思这个名字，然而他并不认得什么穆少英，也从未听说过。柳寂雪一直留意着天上的小白鹰，又密切注视着她，直看得他心头发慌。

这个女人虽然是黄栩族的圣母，但明显还在替薛连成卖命。而薛连成将自己带在路上，意图就是用他来吸引梁真和周钰儿相救，再伺机而动。

从他发现天空中的小白鹰开始，这种担忧就越来越大，一行人跟着潘汉森的部队走了几天几夜，小白鹰一直跟着，说明梁真和周钰儿一直在附近。

真儿，千万别做傻事。水仔看着前后密密麻麻的黔军部队，心里默默祈祷。

可梁真哪里放心得下，此时的她正骑着酸溜溜远远的立在后面的山头上，看着远处行军中的青灰色武装部队。人群里面只有水仔一人全身红色，却被五花大绑的放在一辆平板车上，被押送在队伍中间。

若是有赤虹石在，她早已大开杀戒冲进了人堆，哪里会有这般苦苦的相望和无奈？

“姐姐，你别着急！周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再说只要你不出现，他们肯定不会为难公子的。”

周钰儿坐在她身前不断安慰，其实心里却比她更着急，眼见两人已经从江州跟出来了好几天了，面对对方人多势众却束手无措，只能远远的看着。这几天下来梁真茶不思饭不香，天天以泪洗面，就连晚上睡觉也含泪而眠。

她见梁真面色伤怀，拿出一块蜀绣织锦搭在她头上盖住，劝道：

“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先去哪里歇息吧，明天再跟上他们。有小白鹰在，我们不会跟丢的。”

说着就策马下山，沿着村路一直前去。

到了小镇二人找了家客栈歇息下来，周钰儿烧了热水让她洗澡，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香花撒在澡盆里，又把站进去帮她搓背，待她泡好，又替她擦干和梳理发髻，最后洗了换下的衣物。

梁真看着她熟悉的忙碌，有些奇怪的问她：

“你怎么知道圣王平常是这样伺候我的？”

周钰儿不回答，嘻嘻的笑了一声，提着水桶便溜出房门，留下她在床上独自发呆。等周钰儿提了饭菜回来，梁真又说吃不下。

周钰儿一见，忽然满脸兴奋的说：

“姐姐快吃！我想到救公子的办法了！”

梁真见她脸色并非玩笑或故意安慰，好像信心十足，忙问道怎么救。

周钰儿却卖了关子，让她先把饭吃了，梁真却急得跺脚大哭，周钰儿只得说道：

“你记得周公子的哥哥周山药吗？”

梁真知道那是翠灵圣母的圣王，又问她：

“你是想请翠灵族帮忙？”

周钰儿摇摇头，说刚才在饭馆遇到几个吃饭的川军骑兵，好像是来打探贵州兵的消息的，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杨森特务旅新一团的士兵，团长就是周山药。

“这么说，圣王的哥哥就在这附近？”

“嗯！一定是的！”

周钰儿又说新一团的驻地乌杨镇隔这里不远，她已经托他们带话给他们团长，说周团长的弟弟周山水现在被黔军第四旅抓了，让他帮忙救人。

梁真这才差不多明白过来。周钰儿又道：

“如果救下了人，我们就直接去乌杨镇找公子！”

“如果救不了怎么办？”

周钰儿说一定会的，让她放宽心心。梁真想了想这才勉强吃下几口饭。

入夜后二人躺在床上，梁真看见周钰儿神色有些萎靡，独自看着那张织锦的蜀绣发呆。

“你怎么了，钰儿？”

她把手轻轻的摸过去，发现小女孩在叹气。周钰儿感觉一双手凉凉的摸了过来，猛然收起蜀绣织锦，擦着脸笑道没什么。

梁真不知她在想什么，哀婉的叹道：

“你年纪这么小，就这么聪明，比我厉害多了……”

说着，把她搂进怀里，周钰儿有些讶异，却听梁真朱唇喃语，像在说梦话一般轻吟：

“如果我死了，钰儿你就帮我照顾我的圣王吧……”

周钰儿吓得连忙安慰她不要乱想

“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姐姐有事的！”

待小手扶上那神仙般的面庞，发现她已悄然入睡，只余眼角一滴滚烫的泪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