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么说来,你也没找到少主”
薛连成脸上阴晴交叠,孙飞博也弄不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沮丧。
“我接到你的密信后就立刻转道朝南,希望能找到少主。但是听周护卫和钰儿姑娘说,少主遭到炮击后坠江失踪,于是我立即派出了所有能派出的快马沿江去寻,可是到现在也没消息”
孙飞博脸上惭愧至极,却又红潮扑面,少主梁真的影子这几天不停在脑中徘徊。他爱慕梁真多年,但介于身份低微又不敢做任何非分之想。本指望这次能见到梁真以解思苦,谁知却突闻赤虹族遭如此大难。
因他身份不能暴露,所以在找到周山水和周钰儿时,不敢明说自己也是赤虹族的人,只是一路上尽自己最大可能照料他们。
谁知薛连成却道:
“哼!周山水和那个乳臭未干的女童,全是仗着少主一时糊涂才得以晋升钧晨护卫,这二人屡次坏我大事下次见着,定不轻饶!”
“这”
孙飞博不明其故,想问为什么,但薛连成根本不容他开口就命令道:
“你继续派人寻找少主下落,不管怎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又叹说:
“这浮萍无根,流水易逝。赤虹族要是没了主子,难道叫你我等寄人篱下吗?你虽不是钧晨护卫,但总能体会我们这些老卫的心情吧。”
孙飞博点头称是,见薛连成神情转和,才试探性的问道:
“可若是少主真的有何不测怎么办”
薛连成眼冒精光,忽地转过头死死盯着他。
这钧晨护卫要是没了主子等于无头苍蝇。老卫还好说,而这一般的下人可就说不好了,东家是粥西家是米,在哪儿讨生活都没差别。眼前乱世墙头草众多,摇摆不定的人最易出现。
眼前这个年轻人在杨森的部队待久了,说不好已经受了什么其他影响,万一这时候来个里应外合,他薛连成还真防不胜防。
孙飞博哪知薛连成会想这些,心里只是担心梁真安危,又不得不去思考最坏结果而已。见薛连成脸上铁青,想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只得闭嘴以静候听。
薛连成却忽然脸色缓和,和蔼道:
“小孙放心,若是少主真有何不测,我们还有上主夫人撑腰呢。虽她已过壮年,但再生养一个赤虹子也不算太难”
又道:
“所以当务之急乃是确认少主生死下落,你我二人分头行动,调用一切可用之人即便少主果真遇难,我至少也向上主夫人有个交代。这谋杀少主的罪魁祸首你也要记清楚了,当天炮击北岸的乃是杨森联军的先遣团团长穆山药!”
孙飞博心中一凛,问道这穆山药是何人。
于是薛连成将当日穆山药突袭黔军第一混成旅,以及炮击北岸川军诸部挑起战端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又说这人原名周山药,乃是翠灵圣母宫小婉的第一个钧晨护卫,也就是翠灵族现在的圣王。
“你现在晓得了,杨森联军以及他背后的翠灵族可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手刃仇人,不失为大功一件。你多年的夙愿晋升钧晨护卫一事怕是也不在话下了。”
薛连成一边和蔼的说着,一边暗中观察孙飞博的表情,他知道孙飞博多年前就希望成为钧晨护卫,此刻抛出诱饵应该能让他分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主子是谁。
而孙飞博并不知道,对于薛连成而言,如果确定了梁真的遇难,那才是他实现多年夙愿再次成为圣王的大好机会。
2
龙吴钩见两人密谈了很久才出房门,立即笑脸迎了上去,拱手说道:
“方才孙营长的属下前来,怕是有什么事情。我又怕打断二位商议大事,于是安排了茶水,让他们在客栈大堂等一等。”
孙飞博谢了一句,说龙爷有心了。薛连成则暗笑这个鼓蒙人真是会凑热闹管闲事,人家军营内部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献殷勤?
一想又觉得不对,这龙吴钩削尖了脑袋往二人里面凑,怕是有什么居心。鼓蒙人皮笑肉不笑,等孙飞博走后,将薛连成拉到一边,悄声问道:
“薛护卫可知赤虹族钧晨令炼化法?”
没想到他居然玩这心眼,不过薛连成有些纳闷,说自己代为传授梁真赤虹族伏羲决,这钧晨令炼化当然知道,不过你问这个干嘛。
龙吴钩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薛连成立即明白其意。连连摇头说道:
“你既已入了黄栩族,何来道理再炼化赤虹族钧晨令?这可是大违我仙族祖约。不可不可!”
可龙吴钩却提起穆山药来,薛连成苦笑解释那是他和柳寂雪有约在先,若是穆山药继续炼化翠灵族钧晨令,三月之后柳寂雪必取他性命。
又赶紧说道:
“眼下我有要事要办,出去一趟会耽搁些时辰。龙爷若无其他事,不如与程护卫联系,说明一下我等眼下之处境。”
说完就像躲苍蝇一样,负手离去。
龙吴钩见他这样说也只得收声。心里却想此事恐怕不易得手,再说赤虹石眼下也不在薛连成手中,但是否另有办法炼化赤虹族钧晨令,以再次强化他的钢玉界力呢?
也罢,事不顺己,那就只能靠着黄栩令不断加速身体的变异,这样方能应付这些可恶的仙族护卫,不过变异的能量源和引导方式却找不到,实在叫人头疼。
龙吴钩心里不断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眼睛慢慢变成了红色。
3
红色的光芒一闪,周山药胸口又多了道赤红色的钧晨痕。
三道弯月状的钧晨痕交叉于胸口,像个相互交叉的三角利刃。阿土妹见已成功,便收起银色的钧晨契,悄声说道:
“你可别让我娘知道了,否则有你好看的”
周山药笑说他只是练着玩玩,又问了阿土妹赤虹族的钧晨令练法,确定柳寂雪告诉她的和水仔曾经跟他所说的一致。
这样就不怕练错了,他穿上衣服说道:
“就是为了去忠州城更加妥当,五六个人还是少了点,多道护身符也安全些。对了,你也赶快收拾一下。”
阿土妹也猜不透他打的什么主意,只不过先前听说他要去县城,死皮赖脸要周山药带上她,免得她一天到晚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沟里打发时间。周山药当然知她所想,于是顺口就提出要求要炼化赤虹族钧晨令。
在阿土妹心里根本没仙族规矩这概念,扭扭捏捏帮他弄好后,见他答应,脸上笑嘻嘻的就挽着他的手臂不放。
周山药又叫上赵有财和另外几个士兵,几个人换上了客商的衣服,又牵来马匹,见马鞍和马蹬也都换了,周山药满意的点点头。
“陈铁生和何桀留下来守住部队,你们几个跟着我去县城。现在老子可不是什么穆团长了,各位记住,一会儿下山到了县城,都叫我药爷!”
这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过周山药一改几日前沮丧不堪的落魄状,变得踌躇满志精神焕发,倒是让赵有财等众人感到有些吃惊。
忠州城面朝长江背靠群山,几人一路往南,快马只用了半日便到了城郊。不过此时县城已是戍卫林立,凡进出城之人皆得通过盘查验身,好在赵有财也算准备得妥当,过路钱和开门钱都没少给,周山药等人未遇刁难便顺利进城。
进城一看,众人才发现整个县城内人行稀少,商户冷清。平民百姓要么去往乡下躲避战端,要么在家紧闭窗门,数条大街上只偶尔能看到联军的巡逻队懒散的来往,鲜有其他热闹。
周山药不免有些感叹,这忠州城规模虽无法和重庆府想比,可再怎么说也算下川东一大县城,如今战端一开,这惨状却连他们之前的驻地小镇乌杨镇都比不上了,真是令人唏嘘。
可这也没能彻底打消他的兴致,按他进城的习惯,正事先不做,闲事放心上。只问赵有财这城里哪有茶馆酒楼,是否有说书唱戏的地方。赵有财先前进城来摸路,只是找到了票行和客栈,一见团长什么不问偏问这些个消遣兴致的地方,不禁犯了难。
眯着双眼悄声问道:
“药爷这是要去听戏,还是听书?现如今这兵荒马乱,这些地方恐怕关门的多”
周山药却不耐烦的吩咐赶紧给我去找,众人见命令已下,无奈只得领命。
好不容易寻一开张的茶馆,冷冷清清不说,还没说书人,那掌柜的也难为情,叹道如今这局势连茶水都没几个人喝,谁还挣得了耍嘴皮子这份钱。
“药爷,要不咱们先歇歇脚?找个时辰把正事办了?”
见这掌柜如此无奈,赵有财又不断提起办正事,周山药算是彻底没了兴致。谁知众人刚要离去,身后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诸位这是要听哪出戏啊?据我所知,这城内可有好几处听戏的地方”
周山药转头一看,见不远处茶座上坐了一个中年人正笑看着他们,这人头戴瓜皮帽身着黑襟衫,脸上还架了一副黑色的圆墨镜。
一见这人打扮甚是有趣,周山药笑脸过去拱手问道:
“看样子这位兄台有门路?”
中年人拱了拱手,抬头看着一身客商打扮的周山药。抿嘴一笑,说道:
“门路自然是有不过我心中尚有一惑,不知可否为在下解答?”
周山药不解何意,只得问起何事,只听那人说道:
“川东这数日以来战端频频,往来客商唯恐兵祸及身,避之不及。诸位不惧这兵燹已是稀奇,居然还有这番雅兴听书,真不知诸位是作何买卖”
周山药大概听懂了对方的意思,细细一想不禁有些后怕。本以为乔装打扮成商人混进城来不会有人起疑,岂料到眼前这城内客商本就跑得不剩多少,几人这番打扮到处闲逛已属异类,自己却还任性到处寻消遣,结果让一个陌生人一下子就看出蹊跷。
可他拿不准对方究竟想说什么,若是瞧出不对劲又主动拦下他们,是何意思?
一想嬉皮笑脸可能不管用,干脆正襟危坐下来,在那人边上佯装卖关子,沉着脸色说道:
“浑水买卖,还是不要多打听的好你只管告诉我们哪里有说书的就行。”
说着,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桌上,在桌子上随便敲着,又端起盖碗抿了一口,一边喝着一边偷瞄对方的脸色。
那中年人见他手势和手上的银元,又听他这话,倒也没被吓着,反倒是拿走银元起身站起来,说道:
“诸位随我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