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八十一章 香堂(1 / 1)树叶resy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1

杨森旧部郭汝栋等六部联盟如今的动向越发可疑,刘湘早已注意到。下川东的乱局本已让他无法分心,而此时杨森的这步棋让他更加觉得,之前派去给联军做工作的人肯定是误解了他的意图了。

吕复在发来的电报中坚称,杨森此举无意与他刘湘做对,种种调兵之举不过是对武汉方面的虚以逶迤,同时扰乱袁祖铭视线而已。

而杨森自己也向刘湘表示:绝对坦诚相待,绝无谋划之意

刘湘看着窗外云起云灭,在长空下侧卷翻舒,心想现在除了老天爷能看准世道人心以外,谁又能保证人心可窥?

如今已进至重庆北部的六部联盟,究竟在打什么样的算盘,只有天知道。

杨森越是想让他放心,他越是不放心。

夹击袁祖铭在重庆驻防的三师一旅可能就会马上兑现,刘湘倒不怀疑那时候黔军必然失守重庆。可万一杨森到时来个顺手牵羊,让六部据守重庆而不退,从而将整个川东据为己有,那以刘湘现在的窘境,恐怕还真奈何不了他。

这才是让他顾虑重重的重点。

而袁祖铭刚刚派来的密使就在门外,见还是不见,也让他拿不准主意。

未雨绸缪,说不得,他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如今刘湘的半个家当唐式遵和潘文华等部全陷在下川东和黔军的胶着之中。时日一久,这军耗和伤亡必然让他赔个底光,而想看他这笑话的人大有人在。

说不定杨森也在其中。

不,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

他整了整心情,吩咐人将袁祖铭的密使请到自己专用的会客室,然后下令将整个前线指挥部戒严,外人严禁进入。

和袁祖铭的秘密往来可不能被杨森知道。可等他见到黔军派来的密使后,才大呼袁祖铭老奸巨猾。

张奉登脱下礼帽,给刘湘举了个躬。刘湘强力压住难看的脸色,示意他坐下,喝茶慢聊。

心里却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袁祖铭,居然派这么个大人物过来,这怕是杨森知道呢,还是怕他不知道呢?还称什么密使,有这么秘密谈判的吗?

此时副官在门外询问,说是指挥部需要戒严到几时,刘湘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隔着门就吼道:

“还戒个屁的严!没见张参谋长大驾光临吗?全部给我鸣枪欢迎!”

张奉登一听哑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知刘湘在气什么,端着盖碗轻轻打着茶沫子,也不喝,只等刘湘稍稍消气。

半响才开口说道:

“甫澄老弟何必这么上火。愚兄此来,杨森就算在不在四川,难道就会不知你我二人相会之事?此乃正常军议,何须如此敏感介怀。”

正常军议?

刘湘一听差点没骂出来,可袁祖铭这回给他下的药他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以杨森的小心眼,知道了他和袁祖铭表面打得不可开交,私底下居然还有秘密往来,不但让他背个不义的骂名,还会逼得杨森去谋划对付自己的打算。

他本就担心杨森在他背后搞阴谋,现如今张奉登大张旗鼓的来拜访他,倒是给杨森搞阴谋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袁祖铭此举显然是逼得杨森对刘湘起怀疑。

张奉登何尝不知刘湘所想,因为此举的始作俑者正是他本人。那日他与玉帅吴佩孚通话后,拿着吴佩孚的口信就去找袁祖铭,说玉帅担保杨森不会乱来。可袁祖铭哪还会相信这些鬼话,况且吴佩孚人在武汉而自己在重庆,远水救不了近火。张奉登乘此机会献上一计,直说得袁祖铭眼眉舒展,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出“密使”公开拜访刘湘之举。

说是“密使”,却让张奉登亲自出面来见刘湘,自然会让所有旁观者都知道如今刘湘和袁祖铭的人正在相谈甚欢。而刘湘也正是气急于对方故意泄露这一点,导致他今后在杨森面前无可辩驳,这才心情极度的不畅快。

刘湘不答他的话,只皱着眉头喝茶。张奉登当然知趣,也不罗嗦,开口就提出三个要求,说要刘湘不妨先听听,听完再做计议不迟。

“第一,你我双方胶着之部均向后撤,让出下川东防区二十里地,我军驻江南岸,贵军驻江北岸。留出缓冲地带的不驻防,相互之间也不后撤。”

刘湘本想点头,又一想这本就是双方停火后应该做的,这第一条不免有些废话,于是依旧闷声不吭气。

“这第二嘛,就是希望贵部让出重庆西南线的防区,以方便我驻重庆之军部与叙南等部联络。”

刘湘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就算他愿意撤掉西南部的防线,可重庆与叙南府宜宾黔军之间可隔着个泸州,那里可是川军军阀赖心辉的地盘。

这袁祖铭到底想要做什么,眼见川东一锅粥了,这就是要往西去拉拢赖心辉?

张奉登也没等他想明白,就直接说出了第三条。

“第三,就是贵部在重庆西部的驻军往北撤离之后,与唐潘等部在下川东的部队成两面夹击之势,正好将杨森的六部联盟夹在中间,到时候配合我部在重庆的部队,对六部联盟来个三面夹击”

这一说不要紧,刘湘一听,差点惊掉了茶碗。

双方一旦和解,川军和黔军将利用现有地理优势,硬生生的合力吃掉杨森的郭汝栋等六部,那可是三师三旅整整四万多人!

到时候杨森不但会失去他在重庆北部唯一的地盘和资本,且会让联军整体八万余众的实力大打折扣。而剩余的部队,杨森恐怕只够刚刚守住下川东那仅有的几个市县,此时如果再加上川北田颂尧邓锡侯等人的背后夹击,杨森恐怕又得滚出四川。

好毒辣的计谋!

真要是再来个釜底抽薪,这简直就是去年杨森在四川大败的又一次重演!可袁祖铭会这么干吗?他和杨森可都属于吴佩孚讨贼联军序列,这样给杨森使阴招,他就不怕吴佩孚翻脸?

况且如此一来,他刘湘的部队就变成黔军的马前卒了,杨森倒是又被赶跑了,可拼掉郭汝栋的六部之后,自己还会剩什么?他凭什么给袁祖铭卖命?

袁祖铭不会不想到这些吧?

想到这些后,刘湘把茶碗顺势一放,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只嘿嘿笑了一声,依旧不接张奉登的话。

直到张奉登抛出黔军的条件,他才眼睛一亮。

“如能达成此举,袁帅愿意将重庆府及周围防区拱手相还!”

2

周山药等人随着他出了客栈,那人摘下墨镜,露出带着鱼尾纹的双眼,周山药细细打量,才发现此人年纪不轻,恐怕已有近五十岁年纪。

问及姓名,那人却只说姓王,叫他王师爷便可。

周山药有些心疑,但见对方也无其他奇怪之处,暗忖对方也未必知晓自己的底细,先看看他能否如约再说。

于是跟着他东拐西拐,在城里绕了好几条巷子,接着径直往半山腰爬去,最后好不容易来到城西一处大门前。

那大门红漆斑驳,显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居所,周山药一见那颜色心里一紧,心想莫不是遇到赤虹族的人了?

等那王师爷在门上敲了两下,停了一下又敲了三下,大门上开出一个小孔,一个头裹白斤的青年探出头来。

青年一看他打扮,张口就道:

“义汇三江,与子同袍!”

王师爷立即答道:

“忠孝聚义,与子同衣!”

青年又道:

“堂前不落轿!”

王师爷则答:

“好说好说!关二爷前三刀六洞!”

又道:

“堂下打混爬!”

王师爷答:

“扎起扎起!绝不拉稀摆带!”

二人一对一答到此,那青年便关上小窗,片刻后大门大开,青年走出大门,朝王师爷拱手问道:

“起忠堂石老幺,敢问弟兄堂号?”

王师爷也拱手答道:

“江威堂王五哥,特来拜会上江分舵谢舵主!”

那自称石老幺的青年也不多说,放众人进来后立即关上大门,接着带着众人进入院内,又穿过大堂领着他们进了后院,那后院一老者正扫地,见来人众多,朝里面吼了一声:

“棒子朝天,烫水起烟!”

一声吆喝,周山药等人就被安排坐下。王师爷则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像是在等人。直等到茶水上齐后,那后院屋内步出一人,长袍黄褂,白面黑须,约莫四十年岁上下,到了跟前就朝王师爷等人拱手称歉。

“让诸位久等了!”

王师爷客气的一还礼,也是拱手想问:

“敢问是谢舵主?”

“香堂来人不扯把子,在下正是谢兰亭!”

那王师爷随即掏出方才周山药给他的那块银元,摆在桌子上朝谢舵主说道:

“弟兄我上月进城,不料诚信堂的江滩子点水,把钱袋子淹了。这不,碰巧遇到同会兄弟三点银元探路,想必是有船过关,所以这才来拜码头。”

谢舵主听了点点头,转头看着周山药等人。那周山药从进门开始便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一串接一串的黑话听得他一头雾水,直到现在还没弄懂怎么回事。

只有赵有财在一边看出些门道,赶紧悄声提醒他说:

“药爷,我们恐怕是进了袍哥会堂咯

周山药一听袍哥二字大惊失色,这在川黔一带极其秘密的民间社团,怎么今天让他给碰上了?他只不过是来听戏听说书而已的啊?

这王师爷方才说的江滩子点水,淹了钱袋子,全是袍哥黑话,意思是说自己会堂中有人出卖兄弟把他给坑了,弄得他无法回舵交差。可周山药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全凭着赵有财一知半解的在一边给他悄声解释。

他刚大致明白了王师爷什么意思,还没回过神来,却见谢舵主拿着银元近前来,看着周山药等人。那周山药见那正是自己给王师爷问路钱的银元,想起自己之前在茶楼的种种举动,方才明白自己犯了大错。

他在茶馆桌子上扔了块银元,又再银元上连敲三下,那是之前自己混茶馆时看见别人学的,谁知竟然无意中学上了袍哥会的暗号!

这下误会可大了,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谢舵主见他一直不搭话,有些奇怪,只好主动问道:

“敢问弟兄堂号?”

周山药顿感头皮发麻,心想自己虽早就听闻袍哥会,但自己只在万县城杨森的私人宅邸见过一次袍哥会招牌,哪里懂什么暗号堂号,如今误闯人家的会堂,这下该如何是好。

他背冒冷汗,只隐约记得那袍哥会招牌上还认得的几个字。心里一横,干脆乱报上来,硬着头皮起身道:

“下江总舵穆山药,见过谢舵主!”

谁知那谢兰亭一听,大惊失色,慌忙拱手拜道:

“原来是总舵来人,失敬失敬!”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