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回到小屋里,揉了揉脑袋,没有像往常一样脱去衣服,只身无力的瘫倒在床上。
此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向阳抬起右手,竖起食指,指尖上的火焰渐渐地变大了些,照射着向阳略显疲态的脸,指尖的火焰正随着他的鼻息不停地摇曳着,看似平静的他内心却如同着随风而动的火焰一般挣扎着。白天的训练让他对自己产生出前所未见的疑问:自己能行吗?
从小在富裕的家庭中长大,父亲也只会看似严厉的责罚,在镇子里没人敢欺负自己,自己又莫名被套上江州县唯二修士的光环,甚至连县里最好的教书先生都是父亲的恩师,对自己同样疼爱有加,或许从前自己不负他们的期望,从去私塾求学的那年起,自己就是所有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个,走到哪里都伴随着一片赞美之声。
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的虚荣,对他人的言论过于在意,只要有人在自己耳边交谈,就会侧耳倾听着,想要了解他们是否在谈论自己,久而久之养成这么一个对周围事物特别敏感的“习惯”,自己在来紫平前,从未离开过县城,听到的只有赞美。
可惜来到紫平,情况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乾坤阁里面的人不像自己看过的奇异小说那般不学无术,横行霸道,个个博物洽闻,相比之下自己就像个井底之蛙一样,凡事都要询问他人,就连自己家的那可怜的优势在这些官宦子弟面前也不值一提。
这些天,自己受到多方的帮助,先是老李,后面有谭家兄妹,韩教员,金鑫,甚至一开始瞧不起的刘洋都给予自己很多帮助。如果说前面的一切只是在消磨自己的自尊,那么颜复礼的到来,对自己则是致命打击。
颜复礼可以说是在无私的帮助自己,那么珍贵的冰川石珠都满不在乎的送给自己。一同训练的修士只有自己连个简单的木桩都上不去,原因仅仅是因为小的时候被吓着而已,自己连这都克服不了,让自己完全是无地自容,极度的自信最后转变为嫉妒的自卑,遂而否定自我。
看着完成任务的修士一个个有说有笑的离开,那笑声传入自己耳中,仿佛是对自己的嘲笑,而自己却在木桩上苦苦挣扎,不得解脱。回想起自己出远门时对父亲说的话,自己要扬名立万,衣锦还乡,是莫名的伤感。
越是在意就越想着逃避,傍晚刘洋说的话给迷惘的自己很大的震撼,一个自己都穷的叮当响的人难道靠的是远大的理想去收留这些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们吗?他遭受的嘲笑和苦难可远比自己臆想中别人对自己的“嘲笑”来的尖锐和苦涩。
刘洋只是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怎么让他们活下去这件事上,可以为能吃上一块馒头而蹲伏一下午,只有全力以赴才能博得一丝转瞬即逝的机会。刚才自己走在街道上,路边的小贩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吆喝着,小贩为着能让哪怕是一双草鞋卖出去,都会卖力的挤出一丝迎合的笑容,哪怕遭到路人的漠视和不耐烦的谩骂,他们放弃了吗?自己呢?
躺在床上思考良久,郁积在向阳心中的症结也消散许多。如今他需要做的是将现实存在的问题解决,而不是由问题联想出更多虚无缥缈的麻烦,这样只会给自己图添苦恼。
向阳深吸一口气,摇曳在墙壁上的影子也随着熄灭的火焰而消失不见。他起身推开房门,走到院子中唯一一颗笔直的大树前,光秃秃的大树和在树林里的木桩类似,向阳拍了拍树干,喃喃自语:“对不起。”
说着向阳用力将树干上的树皮剥下,半晌,面前的树干下半部分已经没树皮,摸上去极为光滑,向阳闭上双眼抱在树干上,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小时候自己爬树时全身被点燃而后同着小伙伴摔入河中的画面。惊的自己赶紧退后两步,不住的喘着粗气,面容有着扭曲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个树能难倒我?”
向阳握紧拳头,身子再次贴紧树干,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火烧和掉入水中的画面,向阳满头冷汗,呼吸急促,但他顽强的压抑着自己想要逃离的冲动,牙根就要被自己咬碎,身子开始熟悉的发烫,但这次向阳没有退缩。
不知过去多久,那种恐惧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楚。向阳瘫坐在地上,虽然很累,但是那种克服心魔后的安详迅速占据整个身体。
休整完毕,向阳站起身来,摸了摸这棵被自己扒了皮的树干,尽管刚才自己抱在上面,但树干上还残留着少许粘液,让他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但向阳转念一想,用火可以让树干的表面变得粗糙,这样双腿更容易使上劲,应该会很轻松的爬上去,但在干燥的季节,树干也没有什么水分,一不小心就会烧毁整个树干。
痛苦的思索着,思索着,向阳脑子灵光一闪,拍了拍脑门自责:“我怎么这么愚蠢,如果只是烧树的话,还要我这个修士干嘛,我可以用小火在木桩上精准的烧出几个缺口,这样手脚不就有着落吗?”
寻着想法,向阳伸出右手,中指食指并拢,火焰像锥子一样炙烤着树干的一块地方,由于火焰温度不高,扩散的范围很小,向阳看到被烧的地方完全变黑,随即收起手指,将那个地方的火焰捂灭,拍了拍上面的碳灰,果然变成一个小凹坑。
向阳满意点了点头,比划着高度,选出五处适合落脚的地方,烧灼起来,一直到深夜。
寂静的夜晚传来一声喜悦的喊声:“我成功了!”
翌日清晨,向阳揉了揉自己有着红肿的眼睛,洗漱完毕后,和往常一样吃着早点,走进端蕊阁坐到颜复礼身旁,颜复礼看着向阳有些疲惫的样子,出言开导:“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昨天你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完成任务是迟早的事,你不用太担心。”
“没事,我今天一定完成这次训练。”
进过几天的训练,来端蕊阁集合的修士没剩下多少,加上颜复礼和向阳也只有区区六位。
来到枯木林,颜复礼对向阳使了个眼色,身子看着要蹲下,向阳拒绝道:“不用麻烦,我自己想了个法子。”
颜复礼有着惊讶,但也没说些什么,观察向阳的行动。向阳像昨天夜晚一样,走到一个木桩前,在离地面两尺的地方开始烧灼起来,扒去焦炭,一个刚好能容纳进些许脚掌的凹坑便弄好,如法炮制,在这个凹坑上面一尺,三尺和齐肩的地方继续着弄好了三个,便抬脚爬了上去,这样离木桩顶近了两尺,向阳只手烧灼上面的地方,这样一步一步缓慢的行进,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向阳如愿以偿的站到木桩之上。平复着起伏的胸膛,向阳闭上眼让脑海清空,其他什么也不想,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像是给自己计时一样。
就这样,经历着腰酸背痛,腿部抽筋,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等各式各样的折磨,耳边响起颜复礼的声音:“向阳,五个时辰到了。”向阳听到这话,身子像是泄了气一样面朝下掉倒在地,不过这次的他没有感受到想象中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疼痛,而是被颜复礼接在怀中,向阳略显尴尬的看着颜复礼,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颜复礼则是哈哈大笑:“没事,你的珠子带了没?”
向阳点了点头,忍着疼痛用手指了指自己左边口袋,颜复礼将向阳轻轻地靠在木桩上,伸手从向阳的口袋里拿出那枚冰州石珠,放在向阳的肚子上,无瑕的珠子逐渐被体内黑红杂质所侵染。酸痛感也随之减弱着,没过多久,向阳收回珠子,起身对颜复礼说道:“你是还要在这监督吗?”
“是啊,还要过两三个时辰,或者等他们都走完,我就可以离开这。”颜复礼轻声回答。
“那好吧,我先走一步。”
“嗯,你走吧,过两日,是瑾儿的笄(ji)礼,我要去她家做客,到时候咱们好好喝喝。”
颜复礼拍了拍向阳的肩膀说道,向阳笑了笑,点了点头后就离开树林,开到乾坤阁东阙的宬室,门依旧闭合着,向阳在门外喊了一声:“向阳前来求得几块导能石。”
“进来吧。”韩教员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向阳这几日都忘记向乾坤阁索要一些石头,今天结束的早,便想将这事给一并完成。
推门而入,还是熟悉的场景,只不过这时韩教员正抚着胡须看着书籍,看到向阳进来,便对他说道:“你是需要什么样的石头,我写一份书札于你。”
“嗯,青金石或者蓝色的松绿石都行。”
其实他想问一下是否有天河石或者绿柱石,但还是忍住,韩教员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不一会就将这份细长的书札交与自己。
“你去未榆阁凭这份书札就能领取,未榆阁就在这间屋子的出门左侧。”
向阳向韩教员鞠了一躬,合上室门,走了没两步,未榆阁便出现在向阳眼中,只不过他看到的只有一个镂空的窗口,没有所谓的大门,向阳来到窗口前,由于里面没有光亮,向阳只能看到有名身着浅灰色制服的男子在窗后,男子显然是看到向阳,率先开口道:“有事?”
向阳将书札递进去,男子端详一番后,点头道:“好,你稍等一下。”
里边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不一会男子回到窗前,将一个盒子递给向阳,没再交谈,向阳道谢后,遂离开乾坤阁。
这个盒子显然不能和拍卖行的盒子相比,就是普通的木盒,没有任何修饰,不过要大上些许,里面歪歪扭扭地躺着三块碗口那么大的青金石,经过他粗略的摸索,品质尚可。
“何苦来哉!”今日完成训练,加上如愿以偿的得到这几块青金石,向阳心满意足的哼着小调向着谭府走去,今天的他虽然很累但是有心理包袱,准备着回家导出多余的能量,加快自身的修炼进度。
先前谭瑾瑜没告诉向阳她的生日是笄礼,可自己该去吗?
(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