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佳人谓何,如是也。
薄纱下的容颜依旧,身姿绰约,迈着轻盈的舞步,流转间不经意的瞥过熟悉的背影,转眼间四目相视,没有柔情似水,一切安然无恙。
栖凤楼里没有人心生亵意,欣赏红袖小姐的舞蹈对于客人来说已是一种习惯,随着舞台上音乐声逐渐弱下,吆喝声再一次将栖凤楼填满。
“喂,人家都下去了,别看了。”
思绪被罗闫戏谑的声音拉回现实,向阳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不仅是他们几个,常来栖凤楼的客人大多也知道向阳和红袖小姐的特别关系,附近的客人听闻罗闫这么一说,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咳咳,咱们还是说下怎么赚钱吧。”向阳压制住内心的念想,毕竟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儿女情长之类的对修士来说也是奢望。
“快说快说。”听到向阳这话,早已急不可耐的罗闫等人便是一脸期盼的看着向阳。
“我先给你们讲个故事。”向阳不紧不慢的说道。
“哎呦,我的阳啊,别讲故事行不行?菜都快让你给讲凉掉。”
“这故事很短,而且你们肯定听过,名字叫做买椟还珠,一个古国人在另一个国家卖珠宝,他他名贵的木兰雕了一只装珠的匣子,将盒子用桂椒调制的香料熏制,用珠宝和宝玉点缀,用美玉连结,用翡翠装饰,用翠鸟的羽毛连缀。这个国家有一个富人听说古国人手里的珠宝很珍贵,过来像要把这珠宝买下来,但看见匣子过于精美,相比之下珠子显得品相一般,于是就花大价钱将匣子买了回去,却把匣子里面的珠子还给了这个古国人。这个故事常用来告诫后人凡事需分主次,切忌舍本逐末。”
“这故事书上有,前些年在太学院读书的时候就经常被太学院里的那些老古董们拿来教训我们,耳朵都快听出茧了。”颜复礼有些痛苦的说着,看样子是想起自己在太学院被太师们用鞭子抽打时的“美好”时光。
“向阳,你说这故事什么意思?”王兴珇不解的问道。
“如何将低价的东西换成高价的东西,就是商人要考虑的难题,商人的交易中高价的东西往往指的钱财,低价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本,商人考虑的是如何用相对低贱的本换取尽可能多的钱财,所以会对本进行一些包装,就像故事里的古国人一样,这个看似华丽的匣子远远没有里面的珠宝珍贵,最后那个人出高价买有匣子,而留下珠宝,恐怕故事里的这个古国人做梦都会笑醒。还有就是前面那个故事里的菜农,如果在卖菜时吹嘘自己家的白菜用的什么什么肥料,少虫害,吃着比别家的白菜爽口等等,或者说什么谁谁谁家的公子吃完自家的白菜,科举考上进士,这样无疑会让买菜的人对这家的白菜偏好一些,即使这家的白菜价比别家高一点也无所谓,毕竟能让吃的人考上进士的白菜,谁不稀罕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让我们用这一两碎银买一份东西,然后将这份东西包装一下,开高价卖给别人?只是这一两碎银能干什么呢?都不够包装的吧?”王兴越为难道。
“做生意讲究投其所好,故事里的买匣子的人首先是喜欢珠宝的人,然后还是个爱慕虚荣的人,最后他是个富人。先前我讲的本的事,就是想说本分为看得见和看不见两种,我们现在手里的一两碎银就是看得见的本,而看不见的本可就多了,尤其是紫平这个富人遍地的都城。哪家的富人,小姐喜欢什么,这些东西弄清楚,赚钱很容易。而且不算今日,还有四天时间,咱们完全不用着急。还是白菜那个故事,故事里有三笔交易,一是菜农和掌柜,二是掌柜和客人,三是客人和生意伙伴。现在我们就是菜农,一两碎银就是白菜,那一百两银子便是客人和生意伙伴谈的生意。菜农肯定不能直接将白菜卖给客人,我们同样如此,既然一两碎银不可能直接变为一百两,那么先将一两碎银变为二两,二两再变为十两,最后变为一百两甚至更多。这些其实大家都清楚,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而已,但最重要的是将其中的步骤缩减,也就是降低看不见的成本。”
“可以,我现在完全弄懂了,哥,你呢?”王兴越恍然大悟。
王兴珇也点头示意,但向阳却苦笑道:“没那么容易,我说的这些前提是清楚客人的喜好,不清楚一切免谈,秦教员让我们商议计划却不让咱们合伙大概就是如此吧,说和做差别还是挺大的。”
“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虽然我和哥哥不是紫平人,但家中的亲戚朋友大多与紫平有紧密的往来,我和哥哥也时常来紫平游玩,对一些达官贵人家里还是有所了解的。”王兴越轻笑道。
向阳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王家兄弟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看来是自己孤陋寡闻,能被乾坤阁招收的修士绝非一般人,他这样从小未出远门的人寥寥无几。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我也是。”
看着罗闫和颜复礼这两兄弟一头雾水的表情,向阳不禁扶起额头,他还是高看了这两个莽夫的智力。
“额,这是个问题,我想想,我想想。”
在向阳的思考过程中,王兴珇和王兴越率先告辞,他们俩住在乾坤阁内,戌时以过,再不回去怕是连乾坤阁的大门都进不去。
告别王家兄弟后,看着栖凤楼内扭着腰身的姑娘,一个邪恶的主意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向阳用手招呼着罗闫和颜复礼凑到自己身旁,然后悄声道:“咳咳,我倒是有个主意,也不太累,要听吗?”
“要要要,快说快说。”
“我听说紫平城里有一些富人家的妇人特别喜欢你们这样体格健硕,相貌粗犷的青年男子,要不你们考虑考虑?”
“让我去当面首?绝不可能!”
“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怕别人听不见。”向阳赶紧捂住颜复礼的嘴巴,栖凤楼里所有客人包括姑娘们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这里,面首也就是所谓的男宠,一些不堪孤寂的女子私底下或多或少会养男宠来满足私欲,但这毕竟和青楼不一样,一般人就算心知肚明也不会当众谈起。
“你这出的是馊主意,要是让我父亲知道,非打死我不可!”即使压低声音也难掩颜复礼此时激动的心情。
“不让你父亲知道不就可以?”
“哎呀,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是能不能当的问题,不行就是不行。”
“那罗闫,你呢?”向阳扭头问道。
得到的答复只有一个简单的摇头。想想也是,官宦之后,除非有特殊癖好,不然绝不会去干这种事。
“我还听说一些公子哥好男风,你们可以去和他们增进一些兄弟情谊,对吧?没人会说什么。”
“不!行!”
向阳头疼的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他实在是想不出太好的办法,一两碎银,四天时间,生意又不会做,赌博风险太大,只能做一些苦力活,一般店里的伙计干一个月的工钱也就十两,泥瓦木铁匠高一些,但远远不够。事到如今,也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
付完酒钱,向阳微醺着来到别苑,屋里还亮着烛光。
“咚咚咚。”
“门没锁。”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当然知道。”
闵知言此时人以卧在床上,待到向阳推门而入,说着身子也往内挪了挪。
“一身酒气,臭死啦,快去洗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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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灯吹灭,亮着不习惯。”
“不,我要看着你。”
火光下,俩人的影子渐渐叠在一起,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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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几个先前在聊什么?看你说的那么起劲。”
“阁里出的训练任务,让我们做生意。”
“做生意?这么奇怪的任务。”
“是啊,睡吧。”
“嗯。”
之前在酒桌上的话语大多是父亲传授给自己的。身为盐商的父亲深谙生意之道,向阳跟随父亲去盐湖时,经常看到盐工们分装着两种不同的盐,一种坨在一起的粗盐(不是今天所说的粗盐),也称盐块,一种是细盐,又称精盐。前者卖给普通百姓,百姓买回去后还需要自己敲碎过滤,所以价格上较之细盐要便宜四到五成,细盐售与富人。粗盐和细盐除去些许的杂质过滤上的区别外,大体相同,但富人们就是愿意花更多的钱购买细盐,除去省时外,最大的原因是要体现出与寻常百姓之间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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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离开栖凤楼后,向阳回到谭府,雅舍内,谭瑾瑜和蓝昕霖正细嚼慢咽的吃着早点,向阳随手拿过一块八珍糕塞入嘴中,惹得谭瑾瑜白眼鄙视。
“昨晚干嘛去?”
“做生意。”向阳打量起雅舍里的字画。
“哼,做生意?就你?我怎么不信呢。”
俩人又开始胡扯瞎扯,说话间,向阳看见前两日自己在王秀才店里花一千两银票买的那幅字画,正愁着怎么做生意才好,不由心生一计。
“既然有人喜欢附庸风雅,那就怪不得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