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厚安急切的跑进堂内,喘着粗气定身拱手道:“大人!致牛大年一家五口身亡之毒物,已被属下查清。”
刘正丰眉头一挑,眼睛里的金光随之散去,“哦?是何物?”
“启禀大人,那毒物正是乌头,乌头有一定的祛风湿,开痰消肿,治风寒湿痹等药用,但其全身上下皆含有剧毒,一旦处理不好,服用过量,轻者恶心呕吐,腹泻,口齿流涎,重者四肢麻痹,呼吸困难,脉搏逐渐微弱,浑身发冷,神志不清,若不及时医治,会导致身亡。单此酒无法致死,但在与由桂花制成的糕点,酒酿,糖蜜混合后,具有非常强的毒性。”
“乌头?难道酒里的蜈蚣是个障眼法?”刘正丰迟疑片刻,却是否定掉自己的这一猜想,蜈蚣吃蚰蜒实属罕见,而乌头致死并不会使中毒者脑袋里生出腥臭的脓液。刘正丰眼珠一转,将目光重新锁定在低垂着脑袋的娄三身上。
“老周,那蜈蚣酒是何种酒酿成?”
“启禀大人,是普通的黍酒。”
刘正丰转过头去,将穆尤升叫到耳旁,轻声问道:“向阳现在何处?”
“大人,向班头就在偏堂,正着手厘清紫平城内喝过桂花酒的人数,以及这些人与死者之间的关系。”
“把他叫过来。”
“是!”
穆尤升走去偏堂,刘正丰拿起惊堂木,“啪”的一声将已是面色铁青的娄三惊的发颤。
“本官问你,你可曾喝过那牛大年酿造的蜈蚣酒?”
“这这这,大人,小的嗜酒多年,喝过的酒早已数不胜数,实在是想不起来那蜈蚣酒。”酷暑天气,娄三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紫平府尹早已是汗如雨下,可这用来擦拭汗水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看在刘正丰眼里,他心如明镜,娄三夫妇定是隐瞒着什么秘密。
一侧的偏堂内,向阳所负责的豹堂,正和这骄阳一样,如火如荼的招呼着满堂的百姓,桂香坊出事,他家酿造的酒也被传的神乎其神,弄得紫平风声鹤唳,不等官府去查,自己主动跑来,这可忙坏了习惯游手好闲的豹堂捕快,他们一边得维持堂内的秩序,还要安抚喝过桂花酿的百姓,其中不乏在民间地位极好的商贾。
“您是?”向阳举着毛笔抬头问道,在他用来记录的案前,放眼望去,排成一条长队,一位衣着青色短袍,面相斯文的白面书生焦急的应道:“小的名叫姚眺,家住西城,半年前在三元酒家饮过一壶桂花酒,小的不会有事吧?”
“应该是没事,下一位。”
虽然昨日已经用特殊火能验过那些喝过桂花酿的人,但向阳依旧不能肯定这桂花酿真的无毒,也许是喝的量不够。
“应该没事,官爷,你说清楚,小的还未娶妻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万一小的一命呜呼,愧对列祖列宗!”姚眺说到激动处,仰起头,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我说,前面的在墨迹什么?官爷都说没事,别耽误咱们后面这些苦命的人家行吗?”
“是啊是啊,前面的快让开!”
姚眺身后不知谁开的口,顿时让原本就心急火燎的队伍骚动起来,更有甚者捋起袖子准备将这身材瘦弱的书生拎走,及时被捕快止住。
“你走吧,再问下去,别说娶媳妇,等会被抬着出去,那些貌美如花的姑娘,是不会喜欢瘸子的。”
姚眺也感到后背传来的一阵凉意,回头一看,众人皆是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赶紧灰溜溜的离开偏堂。
“下一位。”
“草民刘知舟,十日前,和几位朋友在安庆酒楼喝过桂花酒,具体的数目记不清楚。”
“你那几位朋友在吗?”向阳做好记录,抬头问道,这名叫刘知舟的男子身后探出几个头来,“官爷,我们都在。”
“除此之外,还有在其他地方喝过桂香坊的蜈蚣酒没?”
“没有。”这几人头摇的好似拨浪鼓。
“府里还需在观察一些时日,你们几位这些日子不要离开紫平太远,多配合配合官府办案。”
“草民明白。”
“下一位。”
这时穆尤升轻着脚步来到向阳身旁,一只手搭在其肩上,向阳回过头来,穆尤升悄声道:“向班头,大人找你过去。”
向阳放下手中的毛笔,冲一旁正在安抚一位胡子发白的老爷爷的孟庆滓喊道:“孟庆滓,我离开一会你过来负责记录。”
安排好偏堂的事宜后,向阳随着穆尤升来到公堂内,他看了堂里的娄三夫妇一眼,随后屈身拱手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过来说话。”
“是!”
向阳来到公案旁,有些不解的问道:“大人这是?”
“再用你发现死者脑袋里存有黑色脓液的能力,探测他们脑袋里是否也存有脓液。”刘正丰指着娄三轻声吩咐。
向阳体内的特殊火能在昨日已消耗完全,这时心态平和,想要获得特殊火能,只得选择自残。他走到一名岿然不动侍卫跟前,抽出其别在腰间的长刀,闭着眼在自己左手上划出一道略浅一些的伤口,疼痛感侵入脑中的同时,心脏开始产生特殊火能。
用衣角将刀口上的血渍擦拭干净,长刀被向阳插进刀鞘之中,他来到娄三夫妇面前,让特殊火能聚集多一些后,他将右手搭在娄三妻子的头顶,娄三妻子吓得闭上眼想要闪躲,可哪里快的过向阳,没等娄三妻子反应过来,一只手便将其从头顶牢牢的按住。一旁的娄三见状,双手搭在向阳粗壮的手臂上,哀求道:“官爷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我不会伤害你们,但需要你们的配合。”
娄三垂下手,神色也黯淡下来,不在说话。特殊火能源源不断地涌入娄三妻子脑中,过去半晌,依旧未见有腥臭味传出,这时被刀划伤的手掌已经结起血痂,此等伤势产生的特殊火能有限,既然并未有脓液流出,向阳只得收回手,娄三的妻子也因惊吓过度倒在娄三怀里。
娄三抚着妻子的脸颊,见向阳的手朝自己“袭”来,也不躲闪,任凭这只手按在自己头顶。
果不其然,一股熟悉的腥臭味在不久后让堂中包括刘正丰在内的所有人都捂住口鼻。
向阳收回手,望着手上的黑色脓液,恶心之余,带给他的更多是愤怒和忧虑,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他究竟要残害多少人?这时,向阳眼前一晃,娄三软软的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喝过蜈蚣酒的人果然会或多或少的在脑子会留下点这东西,来人,快去将这对夫妇送去医治。”刘正丰吩咐着看向有些呆滞的向阳,“向阳,本官令你再去回春馆走一趟,将崔氏的近况汇报给本官。”
“是!”
随着向阳和娄三夫妇的离去,堂下仅站着周厚安一人,周厚安接着自己刚来未讲完的话,将自己心中的疑点吐露出来。
“大人,乌头的根茎叶和花都是剧毒之物,如若处理不好,伤人性命极为简单,即便是医术高超的老郎中也不敢轻易以此物入药。蜈蚣酒多是药用,活血化瘀,治风湿。牛大年不懂医术,又怎敢将乌头掺杂进酒中,而且乌头只生长在通州的一小块盆地里,难以栽培,因此野生的乌头极为稀少,价如黄金,用在蜈蚣酒里,得不偿失。而且在属下这几日的解刨中,发现这蜈蚣酒会使吸入的人血液变紫,数个时辰后又变成正常死者血液该有的暗红色,实属怪事。”
“辛苦你们了,先下去吧。”
“谢大人,属下告退。”
“尤升,你去将卜潺叫过来。”
“是!”
自从山岗一案,原先的班头布多杰以及一众手下被埋在地底后,虎堂至此一蹶不振,再也没人会把龙堂和虎堂并称在一起,如今的虎堂干的都是些贴贴告示之类的杂事。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卜潺拱手道,半年前还锐气十足的他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击垮,虎堂里现以剩下不足十人,俊朗的脸上满是阴霾。
“龙堂和豹堂人手不够,抽不出身来,正好虎堂闲着,你和他们乔装打扮一下,走访紫平里的各大药铺药坊,以及大小医馆,看看都有哪些售有乌头这类药材,暗自记下来,回来汇报给我,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属下领命!”
“等一下。”见卜潺转身离去,刘正丰忍不住出言制止,“虎堂的事我记得清楚,过些时日,特许你招募一些捕快。”
卜潺双肩微颤,“多谢大人!”
等到堂内仅剩刘正丰和穆尤升二人,刘正丰靠躺在太师椅上,揉着眉间,疲态尽显。
“军器司的事查的怎么样?”
“监司府戒备森严,目前没有发现那些失踪的女子。”
“安置在栖凤楼的那群无名女子的身世呢?”
“进展缓慢,不过还是查到这头绪。济海省那边暗中传来消息,说几年前有几名少女在一个月内陆续失踪,当时闹得挺厉害的,但是这件事在不久后便销声匿迹。”
“销声匿迹?传书信到那边,盯紧湛卢。”
“是。”
“周晨安和武敬安可还安分?”
“这两人在岑州还算老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大人为何想起问这些?是御史大人那边?”穆尤升试探着问道。
“非也,只怕这紫平平不下来,你我落不得个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