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美的风景,看多了也会有审美疲劳。
这不间断的船象互乘,越发地考验众人的忍受极限。前些日是一节一节往上走,后些日是一节一节往下走。
在最高点,重瞳蚕国人所称的归家点时,眼前突现一片云海。
这一盛景着实令人震撼,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痴痴地望着云卷起,翻滚着,攀爬着。
一时间,玉公主陈芳感动得热泪盈眶,甚至带了些哭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特别感动!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虽然同样震撼于这自然奇观,张凯还是忍不住毒舌了一句:“女人大姨妈来了,情绪容易激动!”
相比之下,何杰则要关心许多,这越往西走,天气越发地清冷。力和猛明显有些不适应了,阿桑父子则早就套上了厚厚的皮制服饰,从头到脚。
这边的队伍还在艰苦跋涉之中,两千多公里外的良渚王城却正在面临着极端气候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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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院中,大祭司正对着从天井中倾盆而下的大雨发呆。这雨已经连下了数日,这在她的记忆之中还是第一次。
起初,她以为,这是天神在怜悯老侍女的离开。数日之后,她发现,雨情要比想象的复杂得多。要是老侍女在,还可以帮她回忆起历史上的雨期。
适应了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干旱气候的良渚王城居民们,第一次感受到从地下钻出的潮气。这对于5000年后江浙之地的人来说,这种潮湿气候是再熟悉不过了。
过去,有场雨,就相当于一个不期而遇的节日。如今,只有城外的水稻依旧开怀畅饮。
起初的雨水,对于依靠稻作生存繁衍的良渚人来说,多少是件好事。稻田中鱼虾肥美了很多。渐渐地,水势渐长,低洼处的一些稻田一夜之间没于水下。
大祭司已经连续几日出现在田垦四处,指挥加固堤防。现在她最担心的是,西面的山洪。原本筑坝的工作是留给玉公主来主持,但现在看来需要加速了。
更让良渚人无法理解的是,天气开始渐渐降温了。他们并不知道,一个新的冰河期正在到来,更急剧的极端气候变化会大量出现。
站在大祭祀台上,大祭司隐约感到这个世界正在悄然变化之中。深夜之中,刺骨的寒风提醒她,需要制作大量的皮衣、加厚的麻衣。或许,还需要储备更多的粮食,以应对不测。
虽然受制于寿命较短的因素,祭司们一生中所积累的大多数知识都不能够被完整地传承下来,但有备无患的理念是代代相承的。
良渚人之所以能够屹立于东方,就在于未雨绸缪。
于是,整个良渚王城被动员起来。
大祭司院里热火朝天,白天人来人往,夜间灯火通明。
几十位祭司带着千百名技师、平民前往西部山区,加快测量工作。所有的数据被记录在案,最终形成于大祭司院里那个精确复制的沙盘模型之上。
良渚人采用了最简单的模拟算法。在沙盘模型里,用建造堤坝同等材质的草泥包、石料建成堤坝模型,计算土方,评估洪水冲过的影响。
在多轮次的模拟之后,选择了最北面较为容易建坝的地方,投下第一块基石。这就是良渚王城西面山中的十一条堤坝中的第一条。
四位祭司被派往大竹山,征集兽皮。原先更多的兽皮被用以装饰和药用,现在,保暖成了第一需求。一时间,市场上的兽皮价格开始飙涨。
极寒之国的商人们更早时候就嗅到了商机,他们的舟队已经在前往良渚王城的道路之上。他们的皮货,应该可以发挥作用了,如果他们能够顺利到达良渚王城的话。
在极寒之国的皮货到达之前,大祭司正在头痛地解决商人囤货问题。
在多次劝说无果之后,她向震洲、大阴山的祭司们发出信函,要求对那些囤货的商人采取行动,以保证充足的供应。现在,活下去是第一位的。
皮肤瘙痒、肠胃疾病、情绪抑郁等等,也开始在良渚王城中流传开来。负责医疗的药师们开始束手无策,大祭司派出人手前往王国各地,到深山之中,到大海之滨,走访当地老者,寻得药方。
现在,就是连海州之民,也开始困惑于海水的暴涨和急退。与良渚人的神鸟崇拜不同,他们崇拜太阳神,山形和太阳组成的图腾被刻在面朝大海的岩壁之上。每天早上第一缕阳光便会照亮图腾,在大海之中熠熠生辉。
如今,现在风雨变多了,太阳也时常见不到了。雨过天晴开始被更多的连绵阴雨所取代。
大批搁浅的鲸鱼、坠落的黑鸦、离开近海的鱼群,都在提醒着他们,要做准备了。
隔壁的震洲也开始打造更多的豚舟,海州之民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压力。
原本丰收之后的季节,是掠抢沿途商客的最好时节。但他们不是太明白,为何从北而来的极寒之国商船中,运送的都是皮货。而那些敏感的海州商人,却早已加入货运大军之中。
气候的悄然改变,足以影响各地的政治、经济、文化,考验着人类的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