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徽与达奚流两路大军对峙于南阳与江夏之界,但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司马徽无心相战,而达奚流尽管在秋山巫山痛失三万部将,但久经沙场的他自然也清楚,面对眼前这路晋军,此时开战于自己无任何益处,所以只得克制着引军而回。
不过,司马徽率三营大军撤回江夏后,就即刻命林字营、安字营原地休整,因为他清楚,达奚流既然能克制撤军,想必此人绝非等闲之将,此次巫山秋山之战,他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司马徽回到主帅营,顾不得林潇云和安书武一夜未眠,便速速召集各营主偏将,共商后计。
刚刚经历的秋山巫山之战,因为谋划得当,虽然两营的损失并不严重,但将士们经过一夜的待命与厮杀,早已是精疲力竭了。
今晨,司马徽领三营大军与达奚流对峙时,确实有些心虚,面对精力充沛的四万肃甄士兵,安字营、林字营将士尽管斗志依然高昂,军心坚定,但毕竟扛不住又一场恶战。
因此,在达奚流引兵而回时,司马徽也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但他心中也十分清楚,倘若达奚流乘五营军回江夏休整放松戒备的时候,再杀个回马枪,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才急着召集各营主偏将,严加戒备。
不多时,三营主偏将都已聚到主帅营中了,而叶凌因为负伤没有到席。
各将进帐后,兰左使和安书文先是简单夸赞了几句巫山秋山之战的成果,而后司马徽才向诸将道明心中忧虑:“巫山秋山之敌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是今晨我想诸位也都见识了肃甄大军的气势,我军现在急需休整,如是敌方忽然来袭,会很危险!”
众将听罢,纷纷点头称是。
不错,安字营、林字营的将士现今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若是这时放松警惕,被杀回来的敌军乘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更况且还有洛阳之敌,那名牙山顶的信人是否完全可靠,也不得而知。
而序右使听罢,却笑笑道:“越王此事不必太过担心!”
听序右使如此言语,诸将都有些诧异,却听他继续道:“不仅不用担心,而且此次达奚流痛失三万部将,他今后的行动也正好能帮我等确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听到这话,司马徽不禁有些想不明白了,就连连林潇云和兰致二人,都皱起眉细细斟酌起序右使的话来。
序右使又笑了笑后,这才起身,一张双臂,问营帐中的所有人道:“敢问在座诸位,我等现今最重要的是什么?”
众人仍然有些迟疑,一时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却听序右使慢慢讲明缘由道:“现今天下大乱,我等最重要的莫过于麾下兵将,将帅王威都倚靠于我们牢牢控制的五营军,如是没有五营十万之兵,我等性命尚可知否?”
林潇云听罢,这才顿悟,的确,此时营帐中的所有人都乃“凌湘叛军”之将,若不是因为现今手握五营军十万之众,想必不论是朝廷还是现在的吴王司马旭,早已痛下杀手了!
“于我们如此,在部族结盟的肃甄鲜卑想必更是如此吧!”序右使看着有些明白的诸将,接着解释道:
“他达奚流能有现在的地位和荣华,也定是依仗手握的七万兵众,现如今损伤过半,但实力仍不容小觑,而这也是他在部族中的势力,我军三营兵力与达奚流不相上下,若是此人在我军进逼南阳时选择主动出击,则牙山顶信人之言不可取,若是选择固守不出,负隅顽抗,则可以判断洛阳之敌八成不会来援!”
序右使分析的其实一点都没错,五营军自渡江之后,一路高歌猛进,克江夏,复襄阳,此次又全歼秋山巫山之敌,士气正盛。
而想必通过巫山秋山之战,身为老将的达奚流心底也清楚,面对五营军这样的敌人,在兵力不占优势,士气不足的情况下,若是主动出战,即便是一个细小的误判,都可能会引来灭顶之灾。
而一旦达奚流兵败,他在部族中几乎再无立足之地,身处此种境地,若是五营军进逼南阳时,他仍然引兵而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洛阳援兵可期!
序右使说完看向司马徽,因为他知道司马徽心中对洛阳之敌仍有顾忌,于是便将话说得更加明了了:“至于信人是不是洛阳肃甄仪所派,在告知达奚流兵力部署后,借我们之手削减达奚流羽翼,再等两军相杀于南阳时坐收渔翁之利!此种情况越王也不必担心了!”
司马徽听完,暗自惊诧了一下,不错,这正是他心中一直隐隐束缚自己的忧患,胡寇狡猾,对于突然而来的情报,自己作为一军之首,不得不慎之又慎,而此刻却听序右使说不必担心,不由得心生疑惑,莫不是序右使已经将整个战局完全掌握了?
司马徽看着序右使,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在没见过达奚流之前,我也有过这样的疑虑,但自从今晨见达奚流引兵而回后,我便知晓,牙山顶的信人不可能是肃甄仪所派!”
“何以见得?”司马徽和兰左使同时问出声来。
“达奚流是个十分谨慎的将领,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已看出来了,对此肃甄仪也不可能不知道!以达奚流一贯谨慎的作风来说,此次秋山巫山的埋伏可谓是费尽心思,而我五营军也的确是在信人的指点下方能查明秋山巫山之敌,也就是说,达奚流定会怀疑肃甄部内有奸细,而将此事彻查到底!”
序右使没有停,接着道:“三万将士,对肃甄部来说非同小可,更何况,若伤亡都是达奚流的,最后功劳却都是肃甄仪的,谁的嫌疑最大,肃甄元心中自然就明白了,肃甄仪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是绝不可能会冒如此风险的!况且肃甄仪与达奚流乃平级之将,他根本没有能力干涉达奚流的追查,所以,此信人若不是自甘透露情报,便是后方有肃甄部十分强硬的后台,且必与肃甄仪无关!”
众人听到这,又细思片刻后,这才彻底明白了,因为自秋山巫山三万胡寇被五营军全歼之后,洛阳的肃甄仪便已然处于了一种两难境地:
出援南阳,五营军退军,但自己一定会因为丘山巫山的事情受到肃甄元的猜忌;不出援,则又会背负见死不救、勾心斗角的罪名,所以,此信人跟肃甄仪不可能有瓜葛。
不过,听完序右使的一番陈述之后,众将心情也难免有些复杂,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若是肃甄部内真的有位高权重之人在暗中帮助五营军,那么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序右使见众人明了,也没有停下,而是接着说道:“至于敌军忽然来袭,从今天早晨来看,此种可能并不大,而即便达奚流杀回来,凭奎字营坚守江夏城也足矣!”
司马徽听罢,看了看营帐中的兰致,点点头,叹口气,道:“序右使说得有理!”
虽然司马徽只是很平静的这般感叹一句,但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序右使刚才的那一番分析的确精彩,也真的彻底消了自己心中的那丝不安。
兰左使听罢,宽慰道:“战场之事,多虑胜于少思!但为了以防万一,还请殿下加派人手,看护运粮之道!”
“嗯!兰左使所言极是!”司马徽看着兰咎,停顿了片刻,道:“日后兰左使若是为保障粮道而调度兵士,不必再向我请示了,交给你,我放心!”
兰咎听罢,笑着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信任!”
司马徽环顾了营帐中的众将一圈,提声道:“即便如此,各营也不能放松警惕,安字营、林字营速速休整,奎字营加强江夏郡内戒备!我要在一个月之内,拿下南阳城!”
众将听罢,纷纷起身行礼,异口同声的道:“末将领命!”
而后,司马徽轻轻一挥宽大的衣袖,示意诸将都散去了。
最后只有安书文还留在了营帐中,司马徽看着兰咎出去的身影,在主帅位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后,脸上却浮现出了笑意,抚须赞道:“兰左使和序右使,此二人真乃当世萧何与张良啊!得此二人,何愁大事难成!”
安书文听罢,也笑了,道:“的确!左兰右序,实为搅弄天下风云之才!”
听着营帐外的风声,安书文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曾在一些五营军士卒口中听到的那句话:“左兰右序再聚,天下定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