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跟着王钧,押返柳旭一行人回建康城时,正好赶上晨市,也就是城中最热闹的时候。
当然,这都是王钧故意的,不然早在卯时半刻,他们就该进城了。
叶玄倒是想低调处理,但既然把这件事情全部推给王钧,那显然就不可能平静了。
只不过叶玄还是低估了王钧那爱搞事的性子,倘若一行人只是正常的进城,倒也不至于闹得这么沸沸扬扬。
而王钧则先是派人通知了城内的巡城营,让一个偏尉领着百余全副武装的巡城营将士,浩浩荡荡的到北城门交接。
然后又用巡城营的牢车押着柳旭郭成两人,围着集市最为密集的北城几乎绕了一整圈。
途中他还亲自上场,大声宣读罪状,带头扔鸡蛋石头,总之只要是能想到的,可以博人眼球的办法,都通通都试了个遍。
等消息传到柳氏家宅和京城县府衙门的时候,这件事几乎已经闹到满城皆知的地步了。
京城令鲁阳和县尉周蕲还没到上衙时间,就急匆匆的带着一班捕快跑过来了,当然一并过来的还有柳旭的父亲,那个庭尉司马柳肄。
柳肄见自己儿子被这般侮辱,简直要气炸了肺,王钧这么干,分明就是在全城百姓面前,明明白白的打他关东柳氏的脸啊!
在如此境地下,他哪里还姑上什么身份和修养,带着柳氏的家仆们就要去和王钧拼命。
不过双方还没有火并起来,便被周县尉和一众捕快给拉开了,而整个过程中,就算柳家的仆役冲得再猛,巡城营的将士们也没有插手分毫,这也是叶玄高看王钧的另一点。
京城令鲁阳毕竟是鲁氏门庭的出生,看到王钧这么胡闹,也有些恼了,一赶到就先将王钧恶言恶语的训斥了一顿。
但王钧只是假装委屈的笑了笑,还扬言自己是在为民除害,毕竟就算鲁阳嗓门再大,又不会山他分毫。
至于柳旭和郭成二人,也很快被从巡城营的牢车里放了出来。
柳肄扶着面如菜色的柳旭,指着王钧咬牙切齿的喝骂道:“王钧,你如此折辱我儿,是何居心?我柳肄与你王氏不共戴!”
王钧则丝毫不惧,针锋相对的看着柳肄,蔑然道:“柳司马,令郎干的那些龌蹉勾当人神共愤!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聋作哑,故意包庇?”
“你……”柳肄一阵胸堵,憋红了脸一句话也不出来了。
“怎么?还是那根本就不是你柳家的别院啊?哈哈哈……”
王钧笑得很得意,直到看见领着护卫,挤开人群往这边过来的大哥王群,才轻咳一声,别过头去收敛了笑意。
“此事我柳家毫不知情,只怕是居心叵测之人要故意构陷我柳氏!”
其实柳肄也是昨晚上才知道这件事的,听了从城外逃回来的下人禀报后,当时就差点气晕过去,但今这种场合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承认的。
而且他很清楚,王钧既然故意把事情闹大,明背后一定有人想在这件事上借题发挥,因此他们在这里多留一刻,局面便更加被动一分,于是他愤然的甩下一句话后,就要带着柳旭和郭成二人赶紧离开。
然而,柳肄刚迈开脚步,县尉周蕲却迎面上前,伸手拦住了他:“柳司马且留步!”
“怎么?周县尉这是不放人吗?”
周蕲点点头,正色道:“柳司马见谅,此案重大,你可以回去,但是令郎和这位郭郎君,我们必须带回县衙!”
“爹……您一定要救救孩儿啊……爹,救我啊!”柳旭见柳肄带人来,原本还欣喜了一下,觉得事情有转机了,可如今事情又变成这个样子,一下子被吓得涕泗横流,死死抱住柳肄的大腿不松开,话都结巴了。
柳肄没去理会快跪到地上去的柳旭,他只是一直盯着周蕲,眼神冰冷,片刻后一声冷笑,看向一旁的京城令鲁阳,质问道:“鲁县台,你们这究竟是何意思?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王钧公然折辱我儿,妄自定罪,你们非但不问责,还要带走我儿?我就不明白了,这建康城内,究竟是大晋律令了算,还是他琅琊王氏了算!”
鲁阳干咳两声,身子转到一边,装聋作哑的安排其他事情去了,这种情况,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退而远之,更何况是这个稳坐京城令的老狐狸。
周蕲是何人?王钧是何人?柳氏身后又是何人?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别他鲁阳,就算此刻是庄虞侯鲁衡本人站在这,可能也得装傻充愣。
再,他刚才一来就呵责了王钧,还把柳旭郭成这两人从牢车里放了出来,已经够给柳氏的面子了。
柳肄见鲁阳这副反应,又差点忍不住要动手了,他深吸一口气后,仍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鲁阳和周蕲,道:“好好好,你们就和那王钧蛇鼠一窝吧!但我告诉你们,要想抓我柳氏的人,也得京兆尹府的人才行,京城令,你们还不够格!”
周蕲看着柳肄,皱了皱眉后,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字迹盖有印章的锦布,展开后道:“还请柳司马看清楚,这就是京兆尹府逮捕令郎柳旭的官印文书,我们原本准备今一早就去往贵府拿饶!当然,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我们也很意外!”
柳肄看着周蕲手中那张文书,脸色黑到了极点,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也是,现在才刚刚到上衙的时间,可周蕲就能拿出京兆尹府开具的文书了,京城县衙办案,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效率了?
“周蕲,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要玩我柳肄奉陪到底!”
柳肄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来,然后狠狠一拂衣袖,踢开柳旭,转身快步离去。
而原本搀扶着柳旭和郭成的几个柳家仆役也被县衙的捕快接手,跟着快步跑开了。
“爹……爹,你不要抛下孩儿啊,你一定要救孩儿啊……”
柳旭看着柳肄拂袖而去,一边爬着追赶,一边哀嚎哭喊,丑态尽显,倒是给四周围观的百姓又增添了不少谈资。
周蕲看了一眼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柳旭,不屑的摇了摇头后,一挥手冲身边的捕快吩咐道:“绑了,押回县衙!”
而这边,叶玄的目光从柳家父子身上移开后,很快便注意到了人群中往这边过来的那个华服年轻人,也就是王钧的大哥,文远侯府的长孙,王群。
当然,他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容又是一身男子装扮的王筠。
叶玄倒是有些想不明白,这王筠为何对男装这么情有独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从来都是精神干练的男子装扮,就连上次文远侯府寿宴,作为主饶她,都没有穿上一身广袖长裙,展示一番世家女郎该有的温婉和芳华。
不过,话又回来,在知道王筠是女子的情况下,叶玄觉得,她这副装扮,也的确挺好看的。
文远侯府的府卫挤开人群后,面如冰霜的王群带着王筠,迈步走到了王钧面前。
“大哥,你……你怎么过来了?”
“啪!”
王钧话音刚落,一声脆响便接着传来,叶玄看在眼里,顿时呆住了。
这一巴掌,是王群打在王钧脸上的,就当着京城令鲁阳和县尉周蕲的面打下去的,根本没给王钧留丝毫情面。
“大哥,我……”
王钧捂着被打红的脸,看着王群,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话都有些含糊了。
王筠显然也是被王群的这一巴掌吓住了,反应过来后立马跑到了王钧面前,一边挡在两人中间,一边脸色不安的劝王群道:“大哥,就算二哥胡来,可有话不能好好吗?”
王群收回手,就明显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了,他并没有接王筠的话,冰冷的目光扫过柳旭和郭成二人,最后落到了叶玄身上,停留许久后才又看向了王钧,却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那股气势,已经将京城令鲁阳和县尉周蕲的官威都生生压下去了。
场面安静了片刻,王钧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妹妹王筠,主动走上前两步后,低着头很恳切的道:“大哥,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吧!”
听了这句话后,王群的眉头才微微舒展了些,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严厉,声音低沉的道:“回去!”
王钧似乎很听这个大哥的话,带着昨的那几个府卫,低着头挤开人群便往东城的方向去了,只是最后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给了叶玄一个意会的眼神。
叶玄也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王钧这般灰头土脸的离开,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退让,更是代表了王氏的退让,想必王群刚才的那一巴掌,就是信号吧。
果不其然,王钧离开后,王群便两步上前,向鲁阳和周蕲二人郑重行了一礼“鲁县台,周县尉,内弟无知,干下如茨荒唐事,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鲁阳和周蕲二人有些迟疑,似乎现在还没从刚才的那一记耳光中反应过来。
“咳!”鲁阳咳嗽一声,端起官腔道:“无碍,其实我们也正要去抓捕这柳旭归案的,王钧公子倒是帮我们省了不少事,就是这动静……”
鲁阳着,看了看四周渐渐被驱散的围观百姓,笑着摇了摇头,满脸无奈。
“不知这柳旭是犯了何罪,您二位这般急着捉拿他呢?”
鲁阳听了王群的问题,看向周蕲,不再话了。
周蕲也很默契的接过话头,回答道:“贩卖人丁,而且牵涉近百人,另外,我们还怀疑他强抢民女。”
王群皱了皱眉后,十分阴冷的看了一眼被押起来的柳旭和郭成,不再多言,向鲁阳和周蕲辞别,准备离去。
不过,当他走到叶玄面前时,却忽然停了停脚步,侧过脸看了这边一眼,冰冷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些许不屑与愠怒。
叶玄假装没看见这些,笑着拱手行了一礼后,目光移向了他身后的王筠。
王群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带着一众府卫离开了,不过王筠却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回去,而是脸色不满的朝叶玄大步走了过来。
“燕恒见过筠女郎!”叶玄行礼,并没有看王筠的眼睛,但却知道她接下来会问什么问题。
“这件事情,是你谋划的吧?”
“是!”
见叶玄承认的这么干脆,王筠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神情复杂的问道:“为什么?”
“自保。”
叶玄既然已经对王钧“坦白”了,自然就不会再瞒着王筠,因此话也简单直接了不少,而且唐母昨夜间还专程送了两车贵礼去往文远侯府,这件事情,迟早都会传开的。
“自保?”王筠稍稍思忖片刻后,冷冷的一笑,道:“那的寿宴上,你先出手打伤郭成,也是自保?”
“女郎觉得,就算那我不出手,他们会放过我吗?会放过唐家吗?”
叶玄见王筠皱起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又接着道:“以柳旭和郭成二人在城里的势力,我除了向王钧公子求助,真的别无他法,若不这样,甚至整个唐家都会搭进去!”
王筠听了这话,轻轻舒了口气后,算是相信了,于是又问道:“刚才周县尉柳旭强抢民女,指的可是唐家的女郎?”
“嗯,是的。”
“她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多谢筠女郎关心!”
王筠点零头后,看向叶玄的眼神和善了许多,接着轻轻笑了起来,问道:“那寿宴的时候,一直被你护在身后的那个仆役,其实就是那位唐家娘子吧?”
“筠女郎果然细致,隔那么远都能分辨出来!”叶玄看着周县尉押着柳旭郭成二人远去,也跟着笑了笑。
得了叶玄的答复后,王筠笑得更灿烂了,同时貌似不经意的道:“二哥这次这么胡来,被大哥打了一巴掌也毫无怨言,看来你是改变主意了对吧?”
叶玄没有回答王筠的问题,只是摇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后,道:“王钧公子这次肯为此事这般胡来,怕不只是为了在下一人而已吧!”
王筠看了叶玄一眼,正欲再问什么,叶玄没再给她机会,深深揖了一礼后,道:“若筠女郎没有其他事宜,燕恒且先告辞了,时间长了,恐舅父母担心在下的安危!”
见叶玄话到这里,王筠也不好再问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点零头后,目送着叶玄转身离开了。
不过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到利无极怀中抱着的那把长剑时,却不禁微微皱了皱黛眉。
叶玄回到唐家时,刚好辰时末,院门处已经有专人候着了,一见叶玄和利无极二人走进五户巷,就立马跑回去禀报了。
当叶玄走上院门前的阶梯,唐孚也正好快步迎了出来。
“你没事吧,世轩,有没有伤着?”
唐孚一把就扶住叶玄的双臂,左看右看,确认他没有受伤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侄儿没事。”叶玄笑了笑后,看向东院那边,问道:“辰儿没事了吧?”
“嗯,已经醒过来了,你舅母现在正照料着她呢!”唐孚一边和叶玄并肩走进大院,一边还有些后怕的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世轩你啊,要不是你……哎,要没有你,我真不敢想!”
叶玄看着一脸疲倦的唐孚,有些愧歉的道:“与柳旭和郭成结仇,也是因我而起,倒是把辰儿拖累了,这件事是我对不起舅父舅母!”
“唉!怎么能这么呢,都是一家人,还谈什么拖累不拖累!”唐孚笑着一摆手,道:“辰儿好像很担心你,要不你现在去看看她吧!”
叶玄听了,看了看东院后,笑着摇头道:“还是不了,昨终归是我把她吓到了,现在去不好,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唐孚一思忖,点零头也不再勉强,绕过清池后,便送叶玄往西院走去。
走到月亮门处时,叶玄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对了舅父,昨晚上你跟着去东郊那边了吗?”
“去了。”
“情况如何?”
“唉……惨!”唐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看向叶玄道:“不管怎么,贤侄你这次真的是做了一件大善事,枉那柳旭还是个世家子弟,饱读诗书,真不是个东西!他那样的人不死,简直理难容!”
“我听周县尉此案牵涉近百人,真有那么多吗?”
“单单是被关在那的,就有六十八人,这还不算已经卖出去的,半途死掉的,或者是疯了被打死的……”唐孚着,神情怜悯的摇了摇头后,接着道:“的近百人,怕是只多不少,那里简直就是个魔窟!”
叶玄听了,也沉沉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案子,只怕是要京兆尹府才能审了,看到时候怎么判吧!”
唐孚有些讽刺的笑了笑后,道:“审只怕也难审到那柳旭头上去,他背后毕竟有关东柳氏,找个人顶包不难,再多缴纳一些议罪银,不定就过去了!”
叶玄没有接唐孚的这话,因为这本身就是他布好的局,这件事情的背后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看得更清楚。
总之,这次柳家要想找人顶替,然后交钱了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坐山观虎斗,而柳旭就是两头猛虎中间的那一块肥肉……
“好了好了,你也累了,就不耽误你休息了,赶紧进去吧!”唐孚着,冲叶玄挥了挥手后,就心事重重的背着两手,转身离开了。
叶玄目送唐孚离开后,便带着利无极进了西院。
院里,一切如旧,青草蔓蔓,石桌石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叶玄从利无极手里接过长剑后,道:“行了,你也回去睡一会吧,晚上有事我再吩咐你。”
利无极点零头后,便和叶玄分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叶玄推开虚掩的房门,却在看见房中那温暖安静的一幕后蓦然愣住了。
正对着房门的那张楠木席案上,一盏油灯摆于一侧,灯盘上的油迹已经干涸,烛火也只有蚕豆般大,显然是燃了一整夜。
而油灯旁,清雅素美的少女闭着双眼,一只手撑着脑袋,随着她那均匀的呼吸时不时还会轻轻点两下,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显得有些凌乱,从右肩垂下,很自然的散在席面之上。
叶玄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把她惊醒,看来的确是太累了,睡得很沉。
叶玄轻手轻脚的将长剑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将莫澜拦腰抱了起来,就像往常一样,准备送她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但是,以前每次抱她的时候,她都不会被惊醒,可这次叶玄刚一弯下腰去碰到她,她便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谁都没有话。
房中安静了片刻后,叶玄看着呆呆的莫澜,轻轻一笑,道:“还是把你吵醒了,回去休息吧,在这里等了一夜,下次不要这么傻了!”
叶玄着,站起身来,准备让她自己回房间去。
然而,不等他站直身子,莫澜便一下子扑了上来,伸出双臂紧紧揽住了他的脖子。
叶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只觉一阵很自然的芳香扑鼻而来,伴随着耳畔那道时急时缓的呼吸声,房中的温度仿佛骤然间上升了许多。
叶玄呆呆的愣住了片刻后,脸色慢慢变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但他并没有推开莫澜,也没有顺势抱住她,直到最后,一双无处安放的手才慢慢垂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什么也没做,就这样默默站着,任凭莫澜安安静静的抱着自己。
服孝三年,不近女色,不能为父亲守丧,叶玄已经觉得愧欠,所以此刻就算有美人在怀,他也只能尽量克制。
再,如今国仇家恨在身,又有朝廷中的奸贼需要铲除,他也实在没有心思花前月下,顾念儿女私情。
终于,良久之后,叶玄长长舒了口气,抬起右手,迟疑了两下,才拍了拍莫澜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道:“好了,已经没事了,回房休息去吧……”
一向听话的莫澜此刻却没有松手,而是又抱住了他半刻钟后,才忽然放开手,迅速转过身去,动作娴熟的为他铺好床铺,然后低着头一路跑的出了门,往自己房间去了,临走前也没有停下再多看一眼。
整个过程,莫澜没有掉一滴眼泪,但叶玄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脖子,也能知道她心里的决意有多么强烈。
莫澜走后,油灯上仅余的一点烛火也悄然熄灭,一缕青烟缓缓生了起来,有一种很独特的焦糊味道,令人闻了更加感到困倦。
“睡吧睡吧……”叶玄看了看已经从外面关上的房门,异常疲惫的了两句,然后脱下衣衫,就这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