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幺爸因为心软想说让那女的试试额时候，曹印突然又说话了。

“你先笑一个来看看。”他对那看上去就挺惨的姑娘说到。

“(◎_◎;)”

啥意思，来这里应聘勤杂工，还要先学会卖笑的吗？

幺爸和那姑娘同时看向曹印，一个是困惑不解，一个是大惊失色。

女姑娘也跟先前那位大妈一样，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衣领口子，然后警惕地望着曹印。

“你别怕！”

曹印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的话又引起了歧义，于是他只好耐着性子再次解释到：

“我不是有什么歪脑筋，你看我这个年纪，也起不了什么歪脑筋对不对？我只是想看看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要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经常要对客人笑的，要是你笑起来太难看——那很抱歉，我们是真的没办法聘用你！”

那姑娘这么一听，这才稍微降低了一点儿警惕心。

然后她歪着头想了想，总算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

“妈耶！”

可是一看到她笑，曹印和幺爸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本能的做出防护的动作。

真是太渗人了！

其实曹印刚才看到那姑娘笑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儿怕怕了，但是现在再看到她正儿八经的笑一次，他这才知道，刚才的那一切都不是幻觉！

这姑娘的笑容，让他想起了那句话：长的丑不是你的错，可是长得丑还出来吓人，那就真的是你不对啦！

他敢保证，如果自己是来用餐的客人，突然看到这么一个姑娘对自己猛的一笑，还露出那么大一口黄灿灿的牙齿——那真是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不行了，雇不了，这个真的是雇不了！

眼看着幺爸还有些犹犹豫豫的样子，曹印赶紧将手一摆，对那姑娘说到：

“对不起了小姐姐，我们实在是……咳咳，实在是没办法聘请你，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为什么？”

那浑身散发着“迷人”味道的姑娘一听就更急了，连忙上来试图抓住曹印的手臂。

“我真的很能干的，而且我身上这么臭，是因为好多天没洗澡了，只要我洗干净了，身上就没有味道……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嫌我长得丑？”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曹印见她是真急了眼，连忙摇手解释到：

“我们真没那意思，而且我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我们之所以不能聘用你，是因为你真的不合适，话说小姐姐，你自己笑的时候照过镜子吗？”

“照镜子？”那姑娘楞了一下，随即很自然地说到：

“照过呀！虽说不漂亮，可也没你说的那么吓人吧？”

“不是，不是吓不吓人的问题！”曹印再次摆手到：“关键是……我们这是饮食行业，你知道吧？客人来吃饭，心情很重要，如果突然见到你，呃，您这样的模样，我怕会把客人吓到。再说了，您刚才也说您是来投奔亲戚，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我们要是聘用了你，还得给你找住处，我们是小本经营，这笔费用，我们实在承担不了，对不对？”

“抱歉了，抱歉了，我们是真的用不了您……”

到了最后，曹印连连给那姑娘作揖，一方面是想让她自己识趣点儿，赶紧走，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她误会什么。

但那姑娘好像有点儿死心眼儿，而且认准了曹印他们这个店——

“不是啊，我不用你们帮我找住处！”她很认真的对曹印说到：“只要拿到工资，我自己可以去租房子，租房子的钱不用你们出！”

“话不是这样说的。”曹印正色回应她到：“你现在已经没地方落脚了，你刚才自己也说，已经睡了好几天大街了对吧？那如果我们聘用你的话，就得提前预知一笔工资给你，让你去租房子——但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都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当然不可能提前预支你那么大一笔钱，所以小姐姐，你还是去其他地方试试吧，我们是小本生意，真的用不起您这样的大神，好走，不送！”

说完不等那姑娘继续争辩，他就拂手而去，摆出一副不愿再跟她多说的架势。

那姑娘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看上去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但她见到曹印早已经躲到柜台后面自顾自的开始算账，幺爸也站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最终还是呜咽了几声，夺门而去。

见到那姑娘像是哭着跑出去了，幺爸的同情心终于止不住地爆发出来。

他来到柜台前，紧紧地盯着曹印问到：“你小子心怎么这么狠？那妹儿虽然看起来丑了点儿，但人家都已经这么惨了，你就不能稍微同情她一下吗？”

“我同情她，谁来同情我？”曹印头也不抬地回到：“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顾客才是上帝，你看那妹儿的长相，就她往那儿一杵，还有哪个客人敢上门来吃饭？”

幺爸一听这话，原本的满腔怒火顿时也熄灭了。

曹印说的没错，那姑娘确实值得同情，但问题是，她也正是太丑了！

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就连对她充满了同情心的自己，也差点儿忍不住想要报警。

想想看要是把她这么一尊门神放在店里，哪还有客人敢来吃饭啊？

不过道理虽然想得通透，但幺爸还是有些不忿，他觉得曹印太冷血、太没有人情味了。

这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侄子可完全不同！

他哪里知道，曹印这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上了多少当之后，才把自己变得这么铁石心肠的。

其实上一世的时候曹印也曾是个热血青年。

那时候他记得自己还在上大二的时候，有一天出门逛街，遇上两个外地的中年夫妻抱着一个小女孩儿拦住了他。

那小女孩儿看上去蔫巴巴的，还在一直不停地咳嗽，那中年夫妻中的男人拉住曹印，可怜巴巴地说：

“俺们是从陕西那边来的，来找亲戚，可是亲戚没找到，钱也花光了，现在女儿又生了病，这位同学你能不能帮帮我们，给我们点儿路费让我们坐火车回家？”

曹印那阵还只是一个学生，自己又没赚钱，每月的生活费都只能靠家里供给，他哪有钱给这两口子买火车票呢？

不过他看那小女孩儿咳的实在是可怜，又于心不忍，于是就请他们一家人去小饭馆吃了一顿盖浇饭。

吃饭的时候，那中年男子还在不断央求曹印借点儿钱给他们——为了印证他自己不是骗子，他还借了曹印的电话卡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两人全程都用不知道是哪儿的方言说话，曹印根本一句话都没听懂！

最后曹印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把自己银行卡里最后五十块钱取出来，交给了那对中年夫妻——得亏那时候已经是月底，他也没剩多少钱了，否则真有可能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给那两个“可怜”的夫妻。

然而令曹印十分生气的，就在这件事过去没几天的功夫，有天中午，他去里学校更远的地方找一个朋友的时候，又在天桥下面看到了那对夫妇——他们手里依然抱着那个不停在咳嗽的小女孩儿，正拦着过路的一个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男生，向他“借钱”。

曹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给骗了！

这件事对曹印的影响很大，因为他觉得，如果利用别人的贪婪来骗钱，那无话可说，可是如果利用别人的善良来骗钱——那这些骗子就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当他们真的遇到困难的时候，可是周围的人都已经变得冷漠了，没人愿意再帮他们了，那他们就不怕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吗？

从那以后，曹印开始学会收敛自己的同情，他不是变得冷血，而是变得更理智了——他开始懂得一个道理：要想怜悯别人，先得保证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而那个姑娘，显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