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只是稍作伪装，若是城门口的守卫仔细一点，就能看出些猫腻，可这些都城的门卫实在是松懈得令人失望，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很轻松地出了城。

到了郊外，三人与早在此地守候的涂石会合，血齿者从乾坤盒中取出血药和一个小瓶，把它们交到涂石手上，并道：“有劳了。”

风菁认得那小瓶的样式，用血结阵离开莫府后，和断臂喂涂石助其恢复实力后，血齿者就是喝下这种小瓶内的东西恢复体力的。

从效果来看，那东西应是蕴含了生命之种的力量，也就是兰语的力量。

离开齐星阁前，颜玖交给风菁的那个乾坤盒内，除了炼药炉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她并未仔细看过，不知是否也有此物？

涂石仰头喝下两瓶药水，随后倒退了数丈，身子逐渐变大，同时也变得更加不成人形。

血齿者又取出一个药瓶交给风顾：“风先生，这是补充体力的，有劳了。”

风顾点头收下，此时，涂石的外形也回到了他在无人区时的状态，龙头狮身，六翼遮天。

三人站到涂石背上，风菁和血齿者并排俯卧，紧紧抓着涂石身上的鬃毛。

风顾施展破空之术，将众人带到高空，同时，涂石奋力振动六翅，卷起一阵狂风，一个心跳的时间便已飞出里余。

若非早有准备，风菁绝对受不了这个速度，可饶是如此，她的眼前仍是短暂的黑了一阵，险些没缓过来。

她转头瞥了眼血齿者，见他一脸沉着，不由得佩服起血齿之力的强大。

风顾吃下一枚丹药后，仍是无力再行破空，只是催动仙力，制造有利的风向。

因为涂石飞得极高极快，所以他们这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阻拦，太阳刚落，他们就已飞过了海峡，到了红莲国上空。

风菁这才发现方向不对。

“这不是去齐星阁的方向。”她转头看着血齿者，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没错。”血齿者说，“先去信北，再说齐星阁。”

信北是红莲国中部偏东的一个行省。

“你去那里做什么？”兰语不重要吗？

“我家人在那，死疫是他们发动的。”

风菁诧异得不知该说什么，她看见风顾的脸色也变了变，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这么确信？”她问。

“我不想解释。”

风菁如鲠在喉，接下来打算说的话统统咽了回去。很好，这家伙还是那么讨厌。

风菁原本对他有的一点好感在此刻彻底消散。她最讨厌的，除了被束缚，便是被欺骗，重霄现在将这两点都占了，如何能不得她憎恶。

飞到信北省又花了半个时辰。

凌空鸟瞰，只有一片漆黑，不见一处乡镇城池。

风菁本以为血齿者扑了个空，下一刻，却突然见到山林中亮起了点点火光。

“当心了！”涂石说了一声，随后突然加速，身子俯冲而下。

那些火光逐渐逼近，风菁认出那些是一个个飞行的火球，粗略数去，约有几百个。

火球最终在他们上方擦过，但这并不值得他们松口气，因为那些火球上还留着很明显的魂念，显然还有后招。

果然，火球在空中炸开，因爆炸而四散伸出的火舌互相连结，编织成网，将他们包围在内。

涂石大吼一声，将漫天火网击散，紧接着六翅一展，高飞而上。

“前方十里处有死气！”血齿者喊道。

“我知道。”涂石答了一声，又在两只龙角间生出一颗耀眼的电球，将其掷到下方，那些火球出现的地方。

风菁没有看到电球落下的结果，因为在此之前，她和血齿者便被风顾用破空带离了战场。

“附近都是红莲国的军队。”风顾带着他们到一处山涧旁停下。

风菁也感觉到了，但血齿者似乎感知到的更多一些：“大概三万人。”

风顾露出赞赏之色：“不错，阁下的感知很敏锐，没想到红莲国会动这么大阵仗，想必没少吃亏。”

血齿者点了点头，又道：“先生有什么办法能到那里去吗？”

风顾道：“抱歉，在下不愿让红莲国知晓风神谷参与此事，请体谅。”

“明白了，那请先生先带风菁离开这里，我一人往前。”

风菁与风顾同是一愣。

“你一个人？”还好风顾惊讶之余仍记得控制自己的声音。

“没错。”血齿者坚定地点点头，从乾坤盒中取出一名战斗傀儡。

风顾面色凝重地看了那傀儡一眼，劝道：“即便你是地仙，也不可能冲过八里的包围圈，红莲国虽然败给了商国，但他们的军队实力……”

“我明白。”血齿者打断了他。

你明白什么？风菁暗道，你死了，我怎么活？

虽然她也不知道活下去能干什么。

血齿者似乎知道风菁的想法，他转过来，面对她道：“放心，若无十全把握，我不会冒险。”

若不是在场三人都明白风菁和血齿者的关系，恐怕就要误会了。

血齿者爬上傀儡的背，控制它消失在了夜色包裹着的丛林中。

风菁在风顾的保护下，绕过红莲国外层包围圈，逐渐远离战场。

她抬头望天，原本如墨的夜空已有半面被染成了血红，兽化涂石的身影在其中翻飞不止，失去力气的、或死或伤的兵与将像秋叶一般从高空落下。

红莲国的包围圈，出现了缺口。

——

外层的包围很散。

重霄乘着傀儡，追寻着那一丝熟悉的气息，到了一处红莲国的营地。

一片漆黑。

营火已经全部熄灭，营地内只剩下一个活人。

重霄从傀儡身上跳下，迈步靠近那个黑暗中的影子。

四周尽是残肢断臂，死去的人没有一具全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暗红色的血液流淌在营地中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汇入营地中央那人手中的剑里。

“你的真名叫什么？”重霄在离那人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傀儡护在他身前。

“李尧星。”那人回过头来，但脸仍隐藏在黑暗中。

寥星，李尧星……读起来倒是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重霄问道。

重霄在这种时候到达这里应该是李尧星的意料之外，但到达这里之后，根据李尧星故意放出的气息走到此处，应是在他的盘算之中。

“只是赌一把，我的赌注没你大。”李尧星道，“其实，我没想到你真的敢来，还是一个人来找我。”

或许他根本就不把变通远不及人的傀儡放在眼里吧。

“你在这里……”重霄看了看四周的惨状和李尧星手中那诡异的兵刃，“做什么？”

“如你所见。”李尧星挥了挥剑，“我的剑饿了，除此之外，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我来救我亲族。”

“我来帮你。”

“为什么？”

“你猜猜。”

重霄没时间去猜，李尧星的行为太过无常，一会儿帮杨克，一会儿帮自己，虽然他最终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例如帮杨克是为了通过人祭重塑肉身，但这次，帮自己救亲人，又是为了什么？

喂剑？这件事李尧星自己就能做到，何况帮了重霄之后，他日重霄羽翼丰满，定会与李尧星为敌，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重霄道：“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谈天？”

“不，合作。”李尧星指了指不远处赤色天空中那正在飞舞的六翼巨兽，“他是你的人吧，我想向他请教些问题。”

“问题？”什么样的问题，值得他与红莲国正面作对？

“没错，如何？”

虽很不情愿，但现在重霄确实需要他的力量。

“可以。”

——

重锋已经被困在这个山谷里整整十天了，而自他第一次使用无生幡制造士兵，也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两个月的时间，虽只制造出了五百名死气士兵，但其战绩却是好看得紧。

两名地仙、八名人仙、数百名登天境高手和更多的无尘境及以下杂兵，这种战绩，自古以来，红莲国内部的起义军都难望其项背。

但这也只能供重锋开心一时罢了。

救不了重霄，一切都没有意义。

重霄不容于齐星阁是很确定的，而他除此之外还能去哪就是个问题了。

墟界入口在猿啸山脉，那里离齐星阁太远，而且处于红莲国境内，回去难度太大。

商国的话，是最有可能的选择，但重锋出卖过他们，商国在红莲国军中有眼线，如果他们得知此事，会不会对重霄不利？

可重霄在魔界的消息又是如何传出来的？魔界入口在秦国，难道是秦国人暗中帮忙？

虽然魔界人说“血齿者在魔界”这个消息只是谣言，但魔界人说谎的动机太充分了，要想相信他们实在有些难度。

他自重霄的下落传来的那天起便尝试着离开红莲国，去闯秦国光旋，可他越急，红莲国人就越不让他过去，最后，他被逼到了这处地势险要的山谷中，而红莲国忌惮他麾下的死气士兵，只围不攻。

重锋早就看出谭意平在见到红莲国大部队时已经萌生了退意，便随便委托了他一件事，放他走了。

谭意平确实很有实力，也很有潜力，如果硬留，最终只会闹得不快，更有可能还会临阵反戈，那时对重锋不利，不如顺水推舟，这样，等重锋脱困后，还有机会和谭意平合作。

重锋很清楚，早在一开始，自己突围就没有任何胜算，不如占据地利，等敌人先动手，杀死一个敌人就用无生幡转化为己所用。

尽管他担心重霄的安危，但理智告诉他，这事得慢慢来。

当夜色浓到稠密时，重锋又检查了一遍他让士兵们摆下的阵式，随后，在回帐篷的路上，他听到南边的包围圈中传来几阵轻微的爆炸声。

他回头望去，见那处天空尽成血红之色，一个黑点在其中上下飞舞，似在迎敌。

是重霄！

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随后，他挥动无生幡，下令让士兵们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