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了以后，家里面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重大的任务一样，就那么在不经意间回复到了老张在小学时候才曾经感受过的那种闲适的氛围了。

不止老张一家是这样子，可能百分之八九十的有孩子要参加高考的家庭都是这样的吧。

高考完了，父母对于你的关心，那种恨不得掌握你每分钟都在干什么的关心，也就随之消退了，甚至有些不闻不问，随你去浪的感觉。

现在也是这样吧，透过房间里面几乎相当于落地窗的大窗户看着外面阴沉的天，听着逐渐增大的雨点声，老张有些出神的想到。

昨天下午，他就这么回到了家里，没有提前跟父母说，甚至直到父母看到门口的鞋，才有些疑惑的叫着他的小名，确认了他回来了。

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如果不是到了饭点会叫他吃饭，偶尔要他出来一起聊聊天什么的，真就好像老张不在家里一样，父母依然按照他们自己的生活节奏，那独属于这座小城市里的人的生活方式生活着。

斗地主的斗地主，打麻将的打麻将，反正他们也并非是靠工资过活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就算想要忙，想要去拼，也没那个精力了。

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老张靠着电脑椅的靠背，就这么看着窗外，保持着静默。

不如打开窗户吧，他如是想着，然后就站了起来，大开着窗户，只留着个窗纱。

新鲜的雨水气息夹杂着一股新鲜的土腥味，就那么从窗纱间透过来，相当符合气氛的慢慢地混入了老张的鼻息中。

他喜欢下雨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雨，灰白的天空，总归是和阴暗，阴郁，潮湿这种似乎不太好的词联系起来的，就像是太阳，蓝天，万里无云，也往往被称之为好天气，似乎在那种天气里，人心中的郁气全消，整个人都会变得爽朗起来。

但雨是安静的，不论是人声，机器声，甚至大自然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在这雨声中了。

雨声自然是一种声音，但它却很安静，让人有种躲在一片只有自己能进去的安全区的感觉。

自由自在，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什么都不需要在乎。

“唔”，突然发出了声，老张似乎回忆起了自己这种对于雨天的偏好了。

是和第五开始谈恋爱之后的吧。

以前虽然也不能说没谈过恋爱，但那时候似乎都更多的是一种想找一个同龄人作为依靠的感觉。

热烈的爱恋，对于对方和其他男生说话会在心里感觉到不爽的嫉妒之心自然也是有的。

但很短暂，甚至短短几天就没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不适合谈恋爱啊”，老张还记得自己的前女友是这么说的，在初中毕业的时候，对方提了分手，对于原因，这就是她的原话。

当时老张记得很清楚，对方的脸上挂着的是有些释然的表情。

自己又没有找别的女生，更没有冷淡她，出手也尽可能地大方，为什么会闹到那种地步呢？

有些不解，当然也有些愤怒，甚至还悲伤了一段时间，可是一上高中，似乎就变成了可以用来攀谈分享甚至炫耀的谈资了。

“老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老张还记得第五跟自己告白时候的一丝一毫，她当时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就那么径直走到老张的桌子旁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那么撂了句话。

“哦”，当时正在和别人闲谈的老张有些呆滞，但还是跟了出去。

虽然大家都在传自己和第五成了一对儿，但自己当时也只是拿第五当比较好的异性朋友吧，什么笑话都敢随便乱开的那种。

第五也总是能跟得上自己的节奏，甚至经常反将自己一军，两个人就那么排解着下课时候的时间，可也仅此而已了，私生活上倒是没什么接触，谁都不会去主动说找对方出来玩。

“我喜欢你”，她如是说道，倒是和平常在黑板上讲题时候的那种果决没什么区别。

自己当时似乎也没想什么，就像是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一样，亦或者说本身就考虑过拒绝之后有什么后果，就这么相当随意的应了下来。

像其他的情侣一样，关系慢慢地升温，慢慢地变得亲密，虽然第五慢慢变得越来越主动，越来越强势，但老张却也没什么抗拒的，反倒有些享受这种不需要去自己做决定的轻松感。

大家也就慢慢地接触起了对方的私生活，这也是老张第一次把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所思所想，把自己生活中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某个人，还是个同龄的姑娘。

如果将来和第五分手了，是不是一切都会重演，自己也会和大学的同学，研究生的同学，甚至是博士的同学，乃至社会上的同事们在闲聊的时候，拿这段恋情作为谈资和可以证明自己魅力的凭证吗？

老张想着这个问题，得不出什么答案，于是也只能继续的靠在电脑椅的椅背上，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

他没考虑什么陈木，毕竟就算对方再能，也不太可能找得到老张具体住在哪里吧。

这座小城市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也是他的绝对主场，似乎只有在这里，那种随意的，却是绝对的自信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而不是在其他地方的拘谨和小心。

也正在此时，电话响起，铃声在这个安静的一百五十平米的房间内显得有些过于响亮了。

是陈木吧，老张如是想着，也没什么在意的拿起了手机。

既然对方找不到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就算不能好好奚落一下对方，至少也要让对方明白她找不到自己的事实，然后知难而退什么的。

向下滑动，老张接通了这通电话。

“老张，你还在这座县里吗？”或许是老张的错觉吧，她带着些压抑不住的兴奋，用着种像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的口气平静的问道。

“在”，老张回答的很简短。

“唔，那就好，你如果不在的话，那我也多少有些头痛啊”，像是放下了巨大的负担一样，她的语气有些冲刺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领先别人一圈了之后的轻松。

“说实话，我实在是很不理解一点，你为什么要这么，怎么说呢，额，执着呢？”，本想说什么“执着于我”的话的老张最终还是说的有些委婉。

他算是比较传统的男生吧，这种话如何也是说不出来的，总感觉如果被对方否决了的话会非常的尴尬，而且这话显得自己好像如何的有魅力一样。

“因为真的很好玩啊，在这座城市，我也实在没想到能碰得到你这种人”，轻笑了一下，老张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从自己问话前的紧张，一下子变成了问话后的轻松。

“我这种人？”，老张重复了一下，带着些明显的疑惑感。

只是陈木似乎不想再跟他废话了，就那么挂掉了电话。

难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太恰当的话吗？老张这么想倒是也很自然，只是伴随着相当有节奏而且清脆的敲门声的响起，他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下来。

不会吧，是不是是自己的父母回来了，如是想着，老张尽可能的安慰着自己。

只是当他开门之后，看着那张带着一如既往的什么都感觉不出的神秘莫测的微笑的陈木，手多少有些轻微的无力。

“还真是稍微花了我些功夫呢”，就那么站着，却不像是老张这个壮汉一样给人一种随时会倒下的无力感，她那么瘦的身量，反倒有种莫名的威慑力。

就那么带着微笑，手里举着的手枪对准着老张的胸膛，陈木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