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老张莫名的有种熟悉感。

尽管只是小到没几个人听说过的县城，但也还是有那么一两条较为繁华的商业街的。

店铺不多，可多少还有那么些意思。

和老张老家，那个同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

空气既不清新，但也不至于充斥着某种味道，反倒是混混沌沌的给人一种难得的温暖感，就像是回到了家里面一样。

“老张，你倒是稍微快点，别一副心思沉重的样子啊”，略微快了老张一个身位的陈木转过身来，多少有些好笑的说道。

“我还在调整，把自己从二次元傻卵状态转换为正常人”，笑了笑，老张也算是开了个玩笑。

虽说社会对于约会是有一套范式，或者说是有着相当缜密的判断准则的，但老张并不信这一套。

浪漫不过是盲目的感动，约会也只是无聊的消费和炫耀。

大多数人眼中完美的爱情，往往兼具着浪漫，奢华，独一无二之类的属性，这些被他们擅自和所谓的“爱情”挂钩的属性，往往也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是不容置疑的。

尽管这只不过是消费主义宣传攻势下的又一个坚固阵地罢了。

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不过是驱使你醉生梦死，将你进一步异化的手段罢了。

当然，那些所谓的世纪婚礼，那些被直播的，被大肆宣传的，看起来似乎相当的声势浩大的明星们的，所谓的豪门们的婚礼，也不过是在当今这个社会达尔文主义和消费主义相结合，将一切情感，一切尊严，一切快乐都与物质，与金钱直接联系在一起的一个个的典型案例罢了。

当事人或许真的认为这就是两者爱情坚贞的体现，但更多的，或者说老张这种心理比较阴暗的人更多的认为，不过是两相利用罢了。

现实生活中能找得到一个和你聊得来，理解你的人已经难度爆表了，像那种被吹出来的典型的爱情，大概是不存在的吧，至少在当今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上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呢？老张在朝着陈木走过去，但脑子里还在考虑着这个有些悲伤的问题。

大概是上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吧，具体日期晚了，干了些什么也有些想不起来了，只不过那时候的快乐心情，老张多少还是回忆的起来的。

那个暑假过得有些复杂，但或许也正因为此，七年前的那次最后的约会才会被老张记在心中，那种独属于高考完后的恋人们的相对简单的，相对纯粹的快乐，也才能在七年后的今天还残存着些许。

“咱们这应该算是第一次约会吧”，刻意的在约会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陈木自己却不知为什么的笑了起来。

“算吧”，稍微考虑了一下，老张挑了挑眉毛，点头称是。

“你觉得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呢？”，有些故意的做出了副疑惑的表情，陈木用手指轻戳着自己的脸颊，如是问道。

“你觉得呢？只要不是五服之内的亲属关系就行”，耸耸肩，老张显得很无所谓。

“算男女朋友吗？还是说，**呢？”，笑了笑，陈木的言语之中多少有些挑逗的意味，她的目光也多少有些灼烧感，至少是让老张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都不算，我们之间很难说有爱情这种东西吧”，难得的有些小心，老张斟酌着语句。

在只关乎自己，或者说主要只关乎自己的事情上，老张总也是很随意的，也无所谓自己被别人如何看待。

但在和别人相关的事情上，他总是习惯于谨慎，习惯于尽量不伤害别人。

但是很显然，这种回答不可能是陈木想要的。

“嗳，为什么啊，我明明各个方面都很好，而且和你也很谈得来啊”，尽管已经被拒绝了好几次，而且理由姑且也算是知道，但陈木依然有些惊讶，“你不会真的相信那种所谓的感觉吧？”。

“怎么说呢？”，老张考虑了一下，然后请陈木坐在家室内的烧烤摊子上，才继续开口道，“可能我这种人就是比较贱，或者说比较逆来顺受吧，对于恋爱这种事情基本上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感觉，因为嫌麻烦，因为现在就还行，谈恋爱，哪怕是和你谈恋爱，我也不会感觉更好，只能说在费了功夫相互理解之后，可能也就比现在的单身时的感受稍微好上一些吧”。

“就像是一个不爱洗澡的人，你要是把他直接从室内传送到澡堂子，他也是会去洗的，但是就是中间这段路，走起来实在是麻烦”，老张算是举了个例子，多少也算是说明一下吧。

陈木有些沉默，只是低着头，将双手相扣放在桌子上，在安静的同时多少让人觉得有些畏惧。

“你是第一个陈木吧”，老张开口问道，尽管是问，但是语气很确定，算是打破一下僵局吧。

“是啊，我又回来了”，陈木笑了笑，抬起肩，神色中多少有些悲伤。

可能这就是一般女孩子被喜欢的男孩拒绝之后的正常表现吧，只是对于老张而言，他多少也有些惊讶。

陈木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她应该是很坚强的，能对于老张这一次的拒绝坦然处之的人啊，怎么会为此而悲伤呢？

“就算我们真的在一起，三天之后就是人类毁灭的时候了，你觉得我们这种所谓的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吗？”，姑且算是给自己的拒绝找个借口，也算是安慰一下对方吧，老张如是说道，语气很诚恳。

“不，三天之后，猫四想要的东西会被传送过来，但那并不意味着人类那时候就会被立刻毁灭”，摇了摇头，陈木否认道，“她说过，她最喜欢的是人类的自我毁灭，而不是由她们来完成这种毁灭”。

“唔”，突然发觉这一点的老张只是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烤串，没太在意他几乎要粘在陈木脸上的眼神，只是有些恍然的考虑着。

的确如此，如果是那种人类面临宇宙战舰的入侵，面临小行星的袭击什么的，那整个人类目前除了等死好像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但如果说是利用人类本身的力量来杀死人类，实现人类的自我毁灭，这种因为复杂的社会因素而导致的毁灭，或许还真有些挽救的希望。

只是考虑到这里，老张也就没再考虑什么了，或者说不需要再考虑什么，答案也已经确定了。

他基本上做不了什么。

猫四已经说过了，没有一个人类社会能抓住机会，免于自我毁灭，即使机会曾经那么直白的摆在他们面前。

他和陈木，不过是两个小小的人类，相较于必须改变的，但却是支配着整个世界的某种社会关系，实在是过于渺小和无力了。

单个的人类之中，的确有像陈木这样的天才，也应该会有真正的高瞻远瞩，同时悲天悯人，具备着无法被侵蚀的道德节操的近乎于无暇的存在。

但人类整体，在没有强有力的力量的支配下，往往像是布尔运动中的分子一样，没有任何的聚合力，更展现不出什么智慧，甚至更多的是混沌和疯狂。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的，你应该明白这点吧”，老张有些沉闷的说道，毕竟这种话实在是不可能用一个比较欢快的语调说出来。

“不，或许未必”，陈木笑了笑，显得很有自信。

“老张，或许未必”，她保持着笑容，如是说道。

“第三个陈木吗？”，自问自答了一句，老张撕了鸡翅上的肉条到嘴里，对于她的“未必”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毁灭就毁灭吧，存在就存在吧，就像是老张对于生死的态度一样：

活着？那就活着吧。

要死？那就死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