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点什么吗？老张躺在原来的那个宾馆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如是想着，像是具尸体一样。

还是算了吧，自己能做什么呢？伸直手臂，摊开手掌，尽可能的将手指张开，老张做的有些突兀，至少在别人眼里是突兀的，他如是想着。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人类将在两天之后毁灭，以某种方式。

对于这件事，老张的内心实际上没有太大的波动。

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很少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的内心产生波澜，世界上的事物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颜色的。

但在老张眼里，在这个已经无所谓人类的未来的人的眼里，再如何明艳的颜色，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一般。

他并非是个什么仇恨国家，仇恨社会，仇恨人类的极端分子，人类毁灭了，他甚至连满足感都得不到，更别说什么物质上的收获了。

他只是个心死了的虚无主义者，一个认定了生活没有任何意义的废人罢了。

“嗳，老张，倒是说句话啊”，似乎很无聊，陈木翻了个身，从白色的床单中露出一只眼看着他，如是说道。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同样展现出一种无聊的情绪的老张如是回应道。

“就聊聊这几年你都干了些什么之类的，这几年我们不是没见过面吗？”，陈木笑了笑，如是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就和大多数人一样啊，打点零工，就那么过着”，依然看着天花板，老张的语气之中没有回忆时候该有的感慨之类的感觉，反倒是显得很随意。

“那你就没什么奇遇吗？总感觉你有种伪装出来的平静”，陈木问道，和老张一样的随意，应该是在开玩笑，尽管她这种直觉已经接近于事情的真相了。

老张沉默了，多少也有一段时间之后，才算是平淡的回复道：

“没有”。

“哦”，面对着这种明明有隐情的异常，陈木却像是没发现一样，选择了一种平淡的回应。

能让现在的老张考虑这么长时间却没能说出来的东西，或许真的是相当的沉重吧，以至于现在的老张还没有彻底的看开。

“那讲讲你怎么变成个宅男的吧”，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出现过一样，陈木有些积极的问道。

“你怎么这么想跟我聊天了？”，老张有些皱眉，偏头看向了另外一张床上的陈木。

“就随便聊聊嘛，反正过几天咱们估计也聊不成了”，有点像是影视作品中那些生离死别的时刻，有些人总是故作轻松的说着些沉重的事情，反倒更让人感觉到其大无畏的精神一样，陈木也故意的使用着轻松的语调，却陈述着相当沉重的事情。

但在老张听起来，却也没什么感动，反倒是觉得对方是在隐藏什么。

陈木会伤感，会悲伤，会产生负面情绪，但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世界和人类的毁灭，更不可能是因为自己会死，即使真的会，那也不应该发生在第三个陈木的身上。

“喔”，但在最后，老张也只是和陈木一样，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语气词，算是表示明白。

“变成一个宅男吗？那恐怕还是上大学之后的事情了”，老张倒是带着些回忆应该有的感慨，如是说道。

“想想也真是有点好笑啊，姑且也算是痛恨虚拟文化的我，居然一上大学就彻底沦陷了”，笑着，老张倒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纯粹的觉得很有趣。

在上大学之前，他对于所谓的动画，漫画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是敬谢不敏的。

看看网络小说，看些排解生理需求的影片，就已经是他在网络上，在虚拟世界中所能抵达的极限了。

“可能是上了大学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普通人吧”，依然笑着，老张对于此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在上大学之前，老张学习成绩很好，家境优越，一切都一帆风顺，最重要的，老张有一个目标，有一个似乎让他可以将自己和其他人分开，证明自己的独一无二和不可或缺的目标。

当然，这一切都在上大学的前后被粉碎了，老张明白了自己只是个井底之蛙，自己所坚守的目标，也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罢了。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上了大学也过得不太舒心，自然而然的，老张需要找寻一些心理上的慰藉，哪怕是曾经嗤之以鼻，认为只有懦夫才会沉溺其中的东西，此时对于饥不择食的老张而言，也是上好的心灵良药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在玩Galgame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沉迷一个游戏”，有些感慨，陈木如是说道。

“你居然知道这是Galgame？”，老张略略有些惊讶，却也没等陈木的回答，反倒是继续说道，“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有那么轻松的恋爱呢？虽说我也多少明白这一点，但还是有些喜欢啊”。

“不需要担心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切都是美好的，即使你是个普通人，也一样可以有尊严的生活着，彷佛人人都是作为一个人而存在的”，总结了一番，老张的眼神有些迷离，沉默了一下之后才继续说道，“这样的世界之中的恋爱，和美少女的花样恋爱，大概也是每个人都喜欢的吧”。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呢？我倒是觉得我比天满八纯有钱多了，我姑且也应该算是个美女吧，跟我在一起，你不是就可以成为Galgame里面的男主人公了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陈木反倒是转了下头，看着天花板，如是说道。

“你还查了下啊”，比刚才惊讶的多，老张挑了挑眉毛，尽管陈木基本上看不到。

“我倒是也没有男主角那种父母双亡，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和妹妹那种贫穷和辛苦就是了”，他如是说道，听不出有什么深意。

“那不是挺好吗？我们在一起的话，应该可以比Galgame里面的情侣更开心的吧，毕竟我们还有着远胜于他们的羁绊和契合程度”，陈木依然看着天花板，脸上似乎什么表情也没有，尽管语气带着些不解。

“没办法，我的体型太大，需要的是整个广阔的世界作为我生活的地方，不然的话，一个鸟笼的存在，几乎可以等同于无”，略微的叹了口气，老张未免有些无奈。

无论如何，他总能找到理由来拒绝陈木的表白。

即使他曾经想过，只要陈木能找出一个自己拒绝不了的理由，一个理性上说得通的理由，自己就马上答应她。

但到最后，却总是能找得到。

有点悲哀，却也有些自找的意思。

不是她的问题，可也不全是自己的问题，或许真的是这个世界的问题吧。

如是想着，老张没得到什么回应，他自己也不想继续说什么了。

多说无益，就这么保持着慵懒的态度，在这个宾馆里面迎接自己的末日，无法改变的末日，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两个人就这么躺在床上，没人说话，气氛却丝毫不显得尴尬。

直到敲门声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