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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来,岑含除却吃喝拉撒睡,便是日复一日地练拳。这光景宛如当年玄武观中学艺之时,废寝忘食,沉迷其中而不自知,可惜已然物是人非,自己也已回不了头。

但这两个月获益颇丰。首当其冲的便是这将拳剑柔缓练习的法子确有奇效,常言道“武医不分家”,世间武人多以为是言习武者与人较技难免负伤,故而多有几手跌打正骨之艺傍身。如今看来此说不免肤浅,武医之道源远流长,传承到今时今日早已相互渗透,医家创导引之术以全治病之法;武家则以医理化入功架,揉筋搓骨,行气活血,以后天返先天,求自身良知良能,乃至合于自然而成神技;能治内伤自也是不足为奇了。不过区区两个月便复原到这等程度却还是多仗了白鹿之助,这鹿儿极是通灵,时常不知从何处采些珍贵药材回来,多有补气活血之效;加之岑含平日里吃得也是些野果野味,比之自种自养之物自是滋补许多,故而恢复之速方能如此惊人,便是岑含自己也万万没有料到。

其次便是武艺。塞北孤林不比洛阳那等繁华都市,不仅天寒地冻,更有诸多毒蛇猛兽虎视眈眈,是以岑含这两个月疗伤之余,竟也将灵觉练得敏锐异常;且自那日观异兽斗猛虎后,多有启发,遂以万物为师,雀之轻捷,鹰之撕扯,虎之扑纵,熊之惊乍,乃至白鹿之迅疾凌厉,外效其法,内取其意,操而演之,大受裨益。方才那一手“雀不飞”便是受了树叶随风摆动的启发,以纯阳法意驭“天隐甲”之功,辅以这两月练就之灵觉,方能一沾即走,使掌中雀儿无处借力飞起,只能听任处置。

岑含环首四顾,两个月的时光,只觉这林中一花一木都无比亲切。对白鹿也是如此。

白鹿还是站在洞口。

这鹿儿甚是奇特,平日里除却觅食,独爱看岑含练拳,有时候甚至昂首奋蹄要与岑含动手过招,弄得岑含哭笑不得,偶尔童心大起,便陪它玩玩儿,不过也不敢大意,这鹿儿劲儿不小,中一记也够呛。

一场恶战,加之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这鹿儿与自己已可算得上生死之交。

只是终有一别。

岑含自知虽有进益,却仍是杯水车薪。要杀那人,这些许修为还远远不够。如要再进一步,唯有出了这林子,以天下高手为师。

只有效仿当日的乐心,遍寻天下高手,磨砺技艺,升华至善;方有一线机会与那人一决生死。

岑含走过去轻抚白鹿脖子,白鹿转过头来,眼神中似有疑惑之意。

岑含微微一笑,柔声到:“鹿兄啊,这两个月蒙你照料,我这一身内伤方能好得如此之快,真是谢谢你啦。若不是岑某尚有心愿未了,你我在这林中作伴,倒也逍遥自在。只是如今,兄弟要走啦。”白鹿低吟一声,满是不舍之意,两个月的相处,一人一鹿不知不觉已然心灵相同。

岑含眼神一黯,苦笑道:“此去千山万水,人海茫茫。便是我也不知有何种凶险,这条性命又能否保全,你何必跟着我受苦?”

白鹿不应声,只是摇头。岑含无奈,只好径自离去,才走了几步,只听得身后蹄声响,却是白鹿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岑含心肠一硬,施展开轻功,转眼蹿出两丈,拔步飞奔而去,只一阵功夫便出了林子,正要回头察看,忽然脑后叫声高亢,岑含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白鹿追了上来。一人一鹿便这么在草原上一路向东疾奔,转眼便是一个多时辰,白鹿兀自紧紧跟着,岑含自忖脚力比不得它,白鹿既然执拗,自己跑下去也是徒劳,只好作罢,放慢了步子缓步而行。他一慢,白鹿也停了下来,仍是不远不近地跟着;这一路一直走了大半日,岑含心知白鹿终究不愿离去,无奈之余也心中感动,暗道:“我自以为前路凶险,不愿连累他人;却怎知这白鹿便是畏死之辈?这鹿儿与我生死之交,易地而处,我又岂会任由它独自犯险?岑含啊岑含,你自认光明磊落,却太也小瞧他人了。”一念转过,不觉仰天喃喃道:“天意么?”

白鹿见他忽然停下不动,只是望着天发呆,一时瞪大了眼睛瞧着他。岑含回过头来见它这副神情,不觉好笑,如释重负道:“我若再强行叫你回去,便是矫情了。鹿兄,是生是死,你便陪岑某走这一遭如何?”白鹿应声向前,与岑含并步而行。走了一阵,示意岑含上后背来,岑含也不客气,轻轻一纵便翻身跃了上去,白鹿一发力,宛如疾风乍起,飞也似得蹿了出去,耳旁风声呼啸,想起此去斗尽天下英雄,岑含不禁心生豪迈,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清越浑厚,直冲天际,远远传了开去,直一炷香时分方才停歇。白鹿兴奋异常,越奔越快,伴着啸声,一路绝尘而去,消失在草原东方。

一人一鹿奔行两日后转往东南,又过数日,到了武州地界。岑含早有打听,此间高手共二人,乃是西郊断风庄庄主刘一夫与城中弘义镖局大当家张弘义,二人一刀一剑相得益彰,是这武州的武林名宿,凡有大事,多是二人主持。

岑含寻了路人,先问明路径,略一思忖,便往断风庄而来。白鹿脚程快,不多时便到,只见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庄子,与洛阳城中那些富户虽不能相提并论,但也颇有些气派。大门外一对石狮炯然有神,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大字“断风庄”。

岑含下了鹿背,上前敲门,不多时便有人来开门,却是个眉清目秀的英俊少年,那人见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禁一愣,道:“你是谁?”

岑含缓缓道:“在下路经此地,听闻刘庄主大名,特来请教。”

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岑含衣衫破旧,鄙夷道:“是来拜师的吧?你的引荐贴呢?”

岑含微微皱眉道:“在下并非求师,只是听闻此间有高人,来切磋一二。”

那少年双眉一挑,冷冷道:“哪来的野小子?此处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赶紧滚!”

岑含瞧他一眼,淡淡道:“你是他徒弟?”

少年冷笑道:“怎的?”

岑含忽笑道:“教出这样的徒弟,看来师父也不过如此,不见也罢。”说完转身要走,少年听他口气倨傲,正要发作,忽瞧见他身后白鹿,不禁起了强占之意,淡淡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挑衅断风庄!今日不给你些教训是不行了,这白鹿便算作赔罪之礼罢。”

岑含静静瞧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傻子。

少年瞧出他眼中鄙夷,不禁恼羞成怒,厉喝道:“放狗!”门内应声蹿出四头恶犬,停也不停直往岑含扑去。尚未近身,忽然风声大起,却是白鹿冲进圈子,前撞后蹬,左冲右突,几条恶犬躲避不及,惨叫声中纷纷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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