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楚云满不在乎,大大咧咧地往地上的草堆里一躺,分外舒服道:“这有什么啦?以前在越水的时候,那江州牢城里全是水牢,里面阴冷不说还养了好些爬虫呢。我当年关在那里的时候可是遭了大罪,现在能盖上这金丝被儿已经很知足啦!”说着,拉着苏玲珑坐在身边道:“咱们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对,对!”海飞花点着脑瓜道,“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爹给我算过命的,说我长大了一定是个福寿双全的人儿,才不会栽在这个鬼地方呢!”
楚云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找什么洞天福地呢?安心坐着等人来救吧。”
海飞花挨到楚云身边坐下来,说道:“我要是不找出个洞天福地,让咱们逃出生天。那算得卦可不是不灵验了?”
“好啊,畏罪越狱,罪加一等!你们可千万别打这歪主意了,否则知节他都没得法子救你们了。”外面传来了吴四娘的笑声。三个小丫头立刻精神起来,都挤到了牢门边上张望。
一会儿,吴四娘领着韩生儿让牢头儿带过来了。楚云说道:“夫人,夫人,你怎么来啦?”
吴四娘笑道:“你们姐妹三个做得好事呢,我专门来道喜来着。”
海飞花打量着她好一阵,嘟着嘴儿,说道:“一定是生儿又淘气使性子了,你看夫人都被你气糊涂啦,连好坏都分不清楚了!”
韩生儿在一旁指着海飞花,笑道:“生儿才没有淘气呢,是姐姐们使性子,王爷爷可是给你们虚惊了一场。”
苏玲珑小心翼翼的问道:“吴姨,皇上没有为难府里吧?”
吴四娘道:“非但没有,还专门下诏褒扬你们的所作所为真乃侠义之举,不愧天地,不愧祖宗。”
海飞花睁大了一双杏眼,奇怪道:“不对,不对。这皇上可做得不对呢!”
“有什么不对的?”楚云说道,“你问一问咱们这里有几个不恨鞑子的?”
海飞花道:“自古的就是官官相卫呢,帝王将相与那些个地主土豪们狼狈为奸,合起伙来压榨穷人。如今倒好呢,这皇上不护着那鞑子的王爷,反倒向着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说话,可不是作怪的?”
“你啊!”楚云点着她的脑门说道,“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咱们书同文,车同轨,才是一家人呢,总不能胳膊肘儿往外拐,好处都给鞑子们占去了?”
吴四娘道:“这一件事情,你们还真要好好谢一谢知节和婉儿呢。”
“王知节?”楚云立刻没有了好气,“那个猴精帮着烂红薯欺负我,我谢他干什么?”
吴四娘道:“你们扯了圣旨,打了皇差,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廷议汹汹,群臣都说你们是胆大妄为,逆天犯上,本要重重责罚你们的。还是知节他有点子,当着面子总也一言不发,散朝以后却叫婉儿去宫里找皇上求情。婉儿痛陈历年来胡人出访江南的飞扬跋扈之处,江南官民早已不堪其扰,怨声载道。又说今日之事乃是那陈忆南口出狂言,辱骂我大宋风俗律法在先,百姓们激于义愤,与他们发生争执,才至于误扯了圣旨,错伤了皇差。皇上这几个姊妹里面,最宠的就是这一个了,人家都说赵王爷老来得志也是亏得这么一个好女儿呢。”
苏玲珑笑道:“我也觉得这话真是在理,当时确实挺解气呢!我还进去打了一个坏鞑子。”
韩生儿歪着脑瓜儿来瞅海飞花,说道:“还是亏了婉儿姐姐呢。那姐姐我见过呢,人生得漂亮不说,心地也是极好的。偏偏我生得没有福气,做不得她的妹妹。”
海飞花立刻伸手扯住韩生儿的耳朵,骂她道:“小蹄子,你长能耐了是不是?认真要降服我了?我告诉你了,就算我化成灰了,也是你的姐姐”
韩生儿赶紧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耳朵,说道:“好姐姐,好姐姐,你……你不要化成灰,生儿以后不敢了。”
楚云吆喝着旁边的牢头道:“开门,开门,放我们出去呀,皇上都下诏褒奖我们了。”
那牢头忙不迭地开了牢门,恭恭敬敬的送这几个小丫头出了牢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陆长歌与石奴儿正站在牢城外面外等着她们,却不见了那陈忆南。这几个人真是好不痛快,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仿佛是那久别重逢的知己一般。
海飞花打量着几个人,晃一晃头说道:“你们……你们见没见过包蛮子啊?”
“包蛮子?”陆长歌与石奴儿自然不认得,都摇头道,“这名儿真土!”
海飞花牛气道:“我手下的小弟呢,被官府捉去了,我这次来金城就是来劫法场的!”
几个人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拉走了。
这几人一块到了大兴府了,里面却是比以往热闹了许多。王德亮与府上的众位管家围在一起,打量着一块金漆的牌匾,谈笑风生,婉儿也笑盈盈的跟着陈可儿随在一旁,唯独那王知节肃然地陪在那里,一言不发。这会子众人见到吴四娘他们到了,纷纷围上来道喜。
王德亮说道:“夫人,当今皇上顾念我们王家的忠义,为咱们大兴府赐一‘忠’字。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御笔。”
“御笔亲书?”楚云她们几个人也挤进来看新鲜,只看那一个“忠”字写的宛若龙飞凤舞一般。陆长歌撇一撇嘴巴,说道:“这字写的狂放不羁,很是洒脱了,若是那竹林七贤写来,倒也有一些‘越明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的趣位了。可是这是当今天子所书,这么一来却缺了古来帝王的那种垂拱而治的稳重,显得别扭了。”
石奴儿说道:“依你这么说来,当今皇上应该下诏退位,去当个什么‘七贤’才比较适合。”
陆长歌摇一摇头,说道:“我可没有说呢,是你说的。”
韩生儿拉着海飞花绕着那个牌匾转了好几圈,才奇怪道:“我怎么越看这个字越像一个‘忍’字啊?”
众人皆是无语了,唯独楚云恨恨地道:“难为皇上费尽心思写得这么鸡飞狗跳了。”
这场面实在尴尬了,众人只恨这韩生儿童言无忌,戳破这一层窗户纸,难不成你不说别人就看不出来了?正是无言以对的时候,婉儿走到海飞花面前,牵住她的小手,细细打量一番,笑道:“你就是海飞花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