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给她惹得恼怒起来,横着棍棒一拥而上,把两个人紧紧的围在当中,吵嚷道:“这个臭丫头无法无天,夜扰民宅不说还在这里造谣生事,破坏我朝的邦交,令友邦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这臭娘们实在是该杀了。”当下又眉开眼笑起来,对着那西北汉子毕恭毕敬道:“赖爷爷我们这就把她捆了去见官。”
那汉子却把脑瓜儿慢慢的一摇,说道:“这小丫头话儿虽然不中听,但也是实话实说的。我是一个粗人素来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听不过那些之乎者也的。我也觉得这赵官儿开得朝廷就是一帮子软骨头的龟孙儿,该好生的骂一骂,不骂就对不起生你养你的娘母子!”
众人都给他唬了一跳,只说不敢。那汉子呵呵一乐,说道:“这位姑娘说你们是孙子还真不冤枉了你们!”说着把一双牛皮靴子的脚跟儿“吧嗒”一磕,右手捂住心口,圆桶似的肥腰往地上一弯,对着海飞花行了一个胡人的见面礼。
“唔……”海飞花眉毛往上一挑,看不出究竟来,又怕被他笑话,只问苏玲珑道,“这胡人跟我鞠躬是什么意思?”
苏玲珑说道:“这是胡子们的切口呢,意思是……是认你当大哥呢。”
海飞花这才觉得舒服了,于是下了台阶,说道:“你们胡人还真是有意思呢,恭敬你们做爹做爷爷的是恭敬不服的,只有对你们当头棒喝,把你们做孝子乖孙儿看了,才会叫你们佩服吗?”
那汉子不晓得这当头棒喝的道理,瞪着眼珠儿半晌,才大声的说道:“胡儿只知道敬母,不知有父!”
此言一出把周围的人儿都逗乐了,海飞花也咯咯的笑个不停,说道:“哎呦,憨态可憎,却也诚实呢!”当下把那些苦大仇深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对那汉子抱拳道:“在下海飞花,雷州岛人氏。”
那汉子大声的自报姓名道:“我叫尚保,是乾州胡人。”
海飞花又笑了起来,指着那府门正中的牌匾说道:“那么,你家为什么叫做‘赖府’,人家为什么喊你做‘赖爷爷’呢?”
“赖府?”尚保抬头瞪了那牌匾半天说道,“我是北狄别部赖头族人氏,家门上不写‘赖’字写什么?”
“真蠢呢!”海飞花气道,“咱们现在都是大宋的子民了,你怎么不写个‘宋府’呢?”
尚保脸上变色道:“为人岂能忘本,我尚保虽因王老太爷而兴旺发达,但是父精母血却非江南之人所赐。若没有娘母子赐我一身本事,我怎么能够有今日?”说着把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儿望着海飞花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如此来问,可见是毫无反哺之心的,连那老鸹儿尚且不如,该不会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吧?”说着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你……”海飞花还要拔剑相拼,后面却被人紧紧按住了。
海飞花扭过头来瞧,却不禁吃了一惊:“陆大哥……你……”她话儿还没有问出口来,脑瓜儿上就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子,苏穆正的笑声顺着风儿钻进耳朵里面去了:“好你一个全无心肝的小丫头片子,连自家的妹子都不要了,就这么不辞而别,算是怎么回事?要是将来传扬出去,可不叫人笑话你了。”
“啊,大师兄!”苏玲珑立刻迎上前去,说道:“你……你不在庄上帮着大师伯他打点家务,跑下来做什么呢?我们这里许多的人,还能走丢了不成?”
苏穆正冷冷的瞥了苏玲珑一眼,小丫头立刻就不说话了,只对海飞花说道:“你做的好事,这会可让我把你捉住了。你自己说一说,我该怎么罚你?”
海飞花却不服气道:“你管我呢,我又不是你们灵霄剑庄的丫鬟,走不走全凭着我一个人的兴致,你管得着么?”
陆长歌从一旁拉扯她说道:“你可瞧一瞧你这张嘴巴,就不能积点口德么?说句话恨不能把个人儿噎死,楚云是怎么做姐姐的,就是这么教导自己的妹妹?”
海飞花说道:“云儿姐姐把我们全丢在这里,独自一人上连城了!”
“什么!云儿她……她一个人跑到连城送死去了?”陆长歌一下子慌了神,赶忙招呼那赶车的老头儿,“老官儿,老官儿,今晚这里住不得了,那半斤的花雕暂且记下来,等到了连城一发的还你!”
那老头儿不快道:“你纵使不考虑老头儿的死活总也要可怜可怜这牲口吧,你看一看都跑出汗来了,今晚是断断不能赶夜路了。要去连城的话,你跑着去就是。我还要在老弟的宅子里痛快一晚上呢!”
“你……”陆长歌急得满脸通红,跳下台阶来,就要教训他,可是急火攻心舌头就打起结来,结结巴巴的半晌,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
那老头儿却把马鞭一丢,摇摇晃晃的从后面挤上前来,与那尚保两个人抱在一起了。那老儿叫道:“呦,赖老弟!年前,你去江北散英雄帖就他娘的不知道回来了,可知道太爷怎么说的你么?”
尚保呵呵的笑着,说道:“老哥哥,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我是一个闲人喜欢自在,高兴了就给太爷他老人家跑个差事什么的,不高兴了就回这狗窝里面喝酒吃肉睡大觉。这回去了江北,可是受了荣兴府那一帮泥鳅的不少憋屈,我这火气一上来,就在那玄武大堂上面放了一把大火……哈哈哈,说不得了,说不得了……我寻思着那个臭娘们一定要找我的麻烦的,干脆也不去金城了,留在我的狗窝里乐一个逍遥自在啊。”
那老头儿也跟着笑道:“老弟做得好啊,荣兴府这帮老泥鳅就应该这么整治整治他们才行,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亏得是老弟,要是老头儿去了,连着她五姑娘的娼妓窝子也一把火烧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