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壮的卧室十分宽绰,有二百平米左右,可称是大寝殿了。室内精美楠木摆架,遍置异宝奇珍。最为奇异的,一是许壮床上笼围的、用数斗珍珠串成的珠帐,正九重天府也有一帘,形制相同,惟独顶上多一颗大夜明珠;一是巨木香木床四周的晶莹剔透的玻璃水围——这在当时是十分稀罕之物。数片巨幅白晶玻璃围砌成墙,内中注水,放养数百尾珍稀品种的金鱼。巨烛照耀下,水围屏、水珠帐上异钻奇石炫人眼目,光华四射。
许壮平日极讲排场,有十二个绝色女子充当“传宣”,侍奉左右。闻听陈老员外来谒,这些值班的女子们以最快速度更衣着靴,赶往寝殿面前迎侯陈家老狐狸。孰料到,陈布与从人杀气腾腾,浑身血迹,来到近前二话不说,钢刀猛挥,十二个美女立刻身首异处,鲜血浸透了大殿内外充当地衣的明黄锦缎。
许壮听到门外声音有异,赶紧从床上跳起欲细作观瞧。双脚刚刚着地,映入眼帘的是平日里总是笑面迎人,人畜无害的陈布的一张愤怒扭曲的脸庞。不等这位龙虎大将军喊出声,数把钢刀齐搠于他的胸前。陈布上前一步,揪住许壮发髻,手中刀一使劲,把血淋淋首级拎于手中。
杀掉许壮,陈布长吁一口气,信手一掷,许壮的脑袋被抛入晶莹透亮的金鱼缸内。在无数支巨烛和景泰蓝琉璃灯的照耀下,宛如酒坛子大小的首级在水中自上而下,慢慢沉落,颅腔中鲜血蔓散开来,渐渐遮掩住了他脸上瞠目张嘴的惊讶表情……
陈布的几队人马分别控制了龙虎大将军府的内外各处要道,隔绝内外消息,许家的许壮府上的老幼青壮上千余口全被拘禁在将军府承宣厅下。
陈布见大将军府四下都被自家人掌控起来,这才显露杀机,要对许家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众人皆迟疑道:“可是,先生密令里面可是再三地叮嘱咱们只诛首恶,从者不问,更不得妄开杀戒,屠戮无辜。”
陈布拿着绢帕仔细地擦着脸上的血污,说道:“许大棒子什么都不对,只有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一条,我是颇有同感的。”
众人说道:“可是先生叫咱们要少杀慎杀呀。”
陈布不以为然道:“杀一个和杀一百个又有什么区别?杀一个也没有人会说你仁慈,杀一百个除恶务尽,不留后患。你杀的人越多罪过反而越轻,因为想找你寻仇的人都死绝了。许大棒子放过了我们陈家,这不是惹了杀身之祸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在这里全都杀光,一个也不留!”
府衙前面忽然传来小丫头的娇叱:“先生明令在此,刀下留人!你们不得放肆!”只看霍小玉领着几个浪里漂的亲兵,手中拿着一卷明黄锦缎闯进来。
众人迟疑起来,都扭过头来看陈布。只见陈布拉下脸来,冲着左右使一个眼色,沉声喝道:“不要管她,把大门关了速速动手!”
四下里的陈家子弟立刻一齐动手,一时间承宣厅下血肉横飞,头颅乱滚。霍小玉带着几个浪里漂的亲兵无不大惊失色。厅下很多许壮的家眷与奴仆乱哄哄地往霍小玉身边跑,但是陈布手下的刀子更快,这些人没有跑上几步就都被砍倒在血泊之中。
“不许滥杀无辜!”霍小玉焦躁起来,劈手夺过身边的一支长矛,望着大殿上的陈布径直投掷过去,唬得陈布“哎哟”一声,跟只狗熊一般趴在地上。那长矛从他头顶飞过去,连串了他身后三个亲随。
“霍小玉,给你脸你不要,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陈布从地上跳将起来,指着霍小玉几个人,气急败坏地说道:“把大门关上,里面的人全都给我杀光!一个也不要放过了!”
有人迟疑道:“可霍小玉是先生的人……”
陈布拧着下巴颌上才冒出来的几缕山羊胡子,阴气森森地笑道:“此人不识好歹,以下犯上,屡次给五姐难堪。五姐对她是恨得咬牙切齿,早就要除掉这个小浪蹄子。今日要她死也是五姐的意思。”
众人依旧是迟疑不决道:“可是,先生那边如何交待?”
陈布拿眼看天道:“这霍小玉是我们杀的吗?你们都看见了吗?那还不是许家乱党干得好事!”
众人得了陈布的撑腰,对霍小玉等人也同许壮的家眷一样挥刀相向。
霍小玉的脾气连海飞花这块暴碳都要畏惧三分,此次往龙虎大将军府传令是霍小玉向浪里漂主动请缨的,她有一个姐妹在许壮的府上作妾。此次想借着传令的机会,把她接到身边来。但到了龙虎大将军府,眼见得陈布不听浪里漂号令,在许壮府上大开杀戒。小丫头怒火攻心之下,原本有三分勇,现在却要使出十分劲来。她独自奋勇,挥舞一根丈许长短的竹竿冲进乱兵之中,一竹竿下去“啪啪啪”就扫到七八个陈家子弟,掩护着许壮的家眷、奴仆夺门逃命去。
陈布带领三千兵马早就在这龙虎大将军府四周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众人在霍小玉的带领鼓舞下,打跑了守门的军兵,卸掉硕大的门栓,一齐逃出府来。门外早就有数百弓箭手严阵以待,见得里面的人冲出来,立刻乱箭齐发。这些前脚刚出鬼门关的可怜人儿,又一头撞上了夺命幡,少不了又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霍小玉从后面“呀呀”直叫,猛冲到前面来,一根竹竿舞得花了,去拨那飞蝗似的羽箭,保护众人四下里逃生。只说乱拳打死老师傅,霍小玉单枪匹马怎么能敌得过这陈家的千军万马?她身上中了五六支箭,一袭白衫已经被鲜血染得腥红。但她依旧挺立在那里,横着竹竿对四周的军兵怒目而视,令人夺胆,不敢近前。上百名许家的家眷、奴仆在她身后不知所措,瑟瑟发抖。
陈布从府中赶出来,看着霍小玉成了一个血人,却仍旧执拗地不肯倒下去,当下大怒道:“都愣在那里做什么?大家乱刀齐下,结果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