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知节回到连城,那夏守忠正把魏少鲲扯诏毁谤,殴打皇差一节,备说与宿元景等人知晓。
那宿元景本来打的如意算盘是先在灵霄剑庄拖延些时日,待“刺王案”尘埃落定,再徐徐北下上任,谁知道朝廷一再催促其尽早动身。宿元景万般无奈,只得动身前往连城。
几个人相见,各自寒暄几句。王知节说道:“圣上对嬴秦降卒抚慰犒劳,本想藉此来表示我大宋王朝仁义之心,叫他们倾心归顺,以便日后委以重任的,却想不到中间竟然出了这等差池。既是如此,枉费了心力,又坏了事情,敢是公公或者属下随从多说甚言语来?”
夏守忠哭丧着一张老脸,说道:“我几曾敢发一言!只怪那魏少鲲贪得无厌,竟然不满于朝廷恩赏。若不是陛下福荫,孙将军舍命保我出营,小官粉骨碎身在那高阳府了!今日死里逃生,得再见诸位大人!”
宿元景知道这魏少鲲还有北府军是五姑娘一力抬举起来的。如今魏少鲲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出来,不啻于在打孙家的脸。他对于武将一向是无好感可言的,更何况此行还有茅士铿要他提防五姑娘的嘱托,此刻有了这样的好机会,怎有不落井下石之理?于是,他拍案大怒道:“这伙秦虏,安敢如此无礼!堂堂宋朝,如何教你这伙横行无忌!此事不宜迟,公公应该尽快回京,奏明圣上,请陛下从重处理魏逆,以申国法朝纲!”
王知节说道:“不知道老王爷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夏守忠说道:“我逃出北府军以后,便与孙将军一起往孤山去见老王爷,诉说魏少鲲逆天犯上之罪行。老王爷听后亦是震怒不已,连声斥责魏少鲲目无朝廷,罪在不赦。当时就要派人下山,往北府军中锁拿魏少鲲到西山城子问罪呢。我因为吃他一顿好打,身上疼得要命,就先告辞回来了。到连城的时候,伤势并不见好转,听说荣兴府里有不少名医,故而到此来将养几日。另外,小官以为魏少鲲跟五夫人渊源颇深,此事干系重大,还是来此告知一下夫人才算是稳妥。”
宿元景说道:“五夫人正在雷州处理招安善后的事宜,这会子怕是脱不开身的。况且魏少鲲扯毁诏书,殴打皇差,都属于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重罪,还有什么可以转圜的余地呢?即便五夫人知道此事,也是要把魏少鲲就地正法的。”
夏守忠笑道:“话虽说如此,可是魏少鲲毕竟是五夫人提拔抬举起来的。他现如今出了事,朝廷要追究下来,怕是要牵连到这里。荣兴府还有孙将军都是咱们江南的台柱子,这种烂事儿怎好要他们脸上无光呢?那府上已经差人往雷州去请五夫人回来,想必不出一二日,小官就能见到夫人的。”
这夏守忠不愿意因为这样一点“小事”而开罪五姑娘,除了荣兴府和孙家势力太庞杂,他招惹不起以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每年在孙家得到的“冰敬”、“炭敬”亦是不在少数的。
宿元景见夏守忠如此说话,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打消了落井下石的念头,对夏守忠作揖道:“公公只管在此安心休养,元景还有要是在身,就先告辞了。”
夏守忠拿手捂着腮帮子,说道:“宿大人还有王大人,我在此有话要相告,请二位一定牢记在心那北府军虽说是秦虏之属,但好歹也算是朝廷的官军,知道一点规矩的,尚且如此蔑视朝廷。雷州的贼寇可不一样,他们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毫无半点道理善意可言的。那个海飞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们此来连城招安雷州群寇,自比我去北府军犒军更是凶险二位大人务必要万分的小心谨慎才好。”
这也正是宿元景担心的事情,但他还不能表现出畏惧之色来,只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说道:“夏公公且宽心养病,有天子庇佑,我等何惧这些跳梁小丑呐?”说罢,就与王知节一起辞别夏守忠出得府来。
这一行人离开荣兴府来到下榻之处,那宿元景把王知节请入客厅,也不跟他客套,急急忙忙对屏退左右之人,问他道:“那雷州岛上的情形如何?”
王知节便把岛上招安的情形细细描述一遍。宿元景听得雷州招安并未出现魏少鲲扯毁诏书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发生,总算是稍稍舒下一口气来,轻拍着胸脯对王知节说道:“唉,看来这雷州的海盗都比北边的秦人通情达理哩。哼,这些北方佬哪里有一个好?”
王知节说道:“不过这些强盗口中虽说愿意归顺,可依旧是贼心不死的,还妄图割据海岛,自成一体。”
宿元景惊问道:“此话怎讲?”
王知节就把雷州各家头领不愿意离岛面圣的事情说与他知晓。
宿元景摆一摆手,说道:“还是五夫人说得对,面圣的事情就交给朝廷讨论就是了。咱们不可在此妄议。眼下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就是那个‘刺王案’,你在岛上审验了这么几日,可有什么眉目吗?”
王知节说道:“是的,我遵皇上旨意在连城各地拣选了五六十名干练的官吏上岛审验此案,已得出此案的大概缘由。”说着,他从袖中取出那一份判词呈给宿元景。
宿元景接过判词,细细地看了一遍,得出的是许汶详携私怨报复,并无其他主使的结论,不禁大为不满道:“一介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单凭血气之勇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防备森严,武功了得的贼酋?说是没有主使或者照应之人,谁能相信呢?而且观许汶详供词自相矛盾,支离闪烁,全不可信。此案断非该犯一人挟仇逞凶,已可概见。”
王知节打着哈哈说道:“我来时也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故而在连城拣选上岛之人,都以治事严苛著称,自望其能够一查究竟。到雷州的当日下下午,就安排随从着手提审凶手张汶祥,看验其罪证及以前供词,一连审了五六天,岂料进展甚微,并无突破。众人商量后,因‘该犯一味狡展,毫无确供,将来只好仍照挟私报复奏结’,只是在量刑上做文章,加重罪名,将许汶祥‘比照谋反叛逆’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