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赵钦刺激得有点疯疯癫癫的石奴儿被几个锦衣军汉抬出了文德殿。赵德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请茅相还有荣学士出来说话吧。”
一会儿,茅士铿与荣禄两个人从右侧的偏殿里走出来,跪在玉阶之下,口呼“万岁”。
赵德叫二人平身,赐座。他看着荣禄脸上的淤血,说道:“荣禄啊,你不畏强敌,率兵赴难,以寡击众,分散了乱军兵力,保全了宫城,实在是受苦了。身上的伤要紧吗?”
荣禄赶紧起身说道:“劳陛下挂念,微臣感恩不尽,区区小伤已无大碍。”
“嗯,”赵德点一点头,转头看着茅士铿,问道:“依石奴儿所言,他在京城作乱是受了皇叔的蛊惑煽动。可是,皇叔却又在连城写信举发此人要谋逆,还说自己并不知石奴儿谋逆的内情。因为事发仓促,来不及向朝廷示警,不得已才给高桂写信相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茅士铿说道:“陛下,老臣以为此定是老王爷因为陛下罢除今年江山口秋操又召他入京一事而怀疑他在连城谋逆的阴谋被皇上知晓。故而,让石奴儿在京城谋乱,他再写信告发,以示自己的清白无辜。这是丢卒保车之法。”
赵德听得连说“在理”,又问道:“那么,事到如今该如何处置呢?”
茅士铿说道:“如今京城有逆贼动乱,叛军惊兴兵犯阙的事情必至于四海扰攘,各地刁民逆子必然要闻风而动。故而,老臣以为朝廷于此人心未定之时,于老王爷不可用强,只能与江北御营使司联系,命其秘密软禁。然后,以入京述职的名义,把老王爷秘密送入京师。那时候,如何处置再徐徐计较也为时不晚。”
赵德默然不语,又看向了一边的荣禄。
荣禄赶紧说道:“茅相所言甚是。老王爷在军中的拥趸极多,与各军将校来往也颇为频繁。朝中文武官员亦不乏其门生故旧。若朝廷用强,则必至于军心不稳,四方震动。故而,可与孙将军联络,命其先把老王爷秘密送入京师。朝廷软禁老王爷之后,再削其羽翼,剪其手足,然后论罪惩处方为完全。”
赵德说道:“嗯,眼下的要务是要让皇叔入京。我想正护送宿元景回京的江北御营副使刘望平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吧。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茅士铿说道:“昨日已经过了泰平驿,估计再要走一日的路程就能抵京了。”
“好!”赵德起身指着茅士铿,说道:“等他们到了京城,茅相你跟荣禄就负责跟刘望平谈吧。这个……迎接的这些礼仪要搞得隆重盛大,给足江北的面子,也算敲打一下皇叔,逼着孙全跟他尽快决裂。”
茅士铿与荣禄赶紧伏地领命。茅士铿说道:“此次……老夫奉旨与江北联系会谈,朝廷对待江北御营使的底线究竟如何,还请皇上示下。”
“啊,这个底线嘛……嗯?”赵德猛省过来,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朕乃大宋天子,一言九鼎,谁敢不从?他孙全敢抗旨不尊吗?……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跟刘望平谈什么条件了,直接下一道诏书命他把皇叔槛送京师,二位看如何?”
荣禄和茅士铿面面相觑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赵德看他们二人好似两截呆木头,戳在那里不知所措,顽童一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戏言耳!唉,想当年太祖武皇帝拔剑江州,扫清江南,四方豪强无不宾服。那是何等样的威风。可你们看一看朕这个天子如今当得……被一群……被一群匹夫们都……都骑在脖子上面了!外有方镇跋扈,内有权臣掣肘,祖宗的江山怎么会被朕搞成这样啊!”
“陛下!”此言一出,着实显得孙全这些武夫们的大逆不道。满殿的人一起诚惶诚恐地趴在地上。
两边正是尴尬无言的时候,门口的小太监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进殿里来,禀报道:“陛下,吏部左侍郎王知节现在殿外请求觐见。”
“王知节来了?”赵德眼前一亮,向着两个人夸赞道:“这个王知节素有见识,叫他上殿来,看一看有什么高见?”
“这……”荣禄说道,“他是老王爷的女婿。现在叛乱方平,就让他觐见,只怕是……”
赵德瞪着眼睛,说道:“正是此人向朕揭发老王爷谋逆之事,朕对他百般放心。”
茅士铿说道:“陛下,时局方平,人心未定,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如今叛乱已经平定,石奴儿也伏法认罪。赵德此时的心境非复昨晚可同日而语了。于是,他站起身来,展示出他所理解的帝王坚毅沉稳的微笑,说道:“朕岂是贪生怕死之徒?石奴儿如此凶顽之人,我尚且不惧。王知节又有何能为?我推心置腹相待,彼纵有贰心,亦当冰消。宣他入殿!”
“看来陛下还是不想赶尽杀绝的呀。”茅士铿与荣禄相互对视一眼,相互嘀咕一声,只得无奈苦笑。
俄而,王知节一袭白衣上殿,跪在地上说道:“罪臣王知节拜见陛下。臣今早听闻皇城有变,疾率家丁护院赶来平叛。半路遇见首逆石奴儿正欲逃窜出城。臣当即命家丁护院上前擒拿此贼……”
赵德打断他的话头道:“爱卿擒贼的事情,戴权已经禀明了。公主可好,没有受到什么惊扰吧?”
王知节说道:“昨夜京城动乱,家父即命府中身手上等的百余镖师、护院齐聚公主住处严防死守。婉儿公主一夜安然无恙。我今儿进宫陛见,公主殿下还托我向陛下问安。请陛下放心。”
赵德说道:“朕的这个小妹啊,天生胆小,受不得一点的惊吓。朕已经叫太医院派御医往府上探视。还有昨晚石奴儿作乱的事情就不要让她知道内情了,免得她又要为此担惊受怕的。”
王知节赶紧往地上碰了一个响头,大声说道:“臣代公主殿下及全府上下谢主隆恩!”
赵德向他招一招手,淡淡地说道:“平身,赐座。”一个小太监赶紧搬来一个板凳放在了茅士铿的上首处。
王知节谢座以后,也不谦让,就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当朝执宰的上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