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季左一时间也给他搞得莫名其妙,低头想了一会儿,不禁摇头笑道:“老王爷自己就是反贼,却还要举发别人谋逆。这不是‘使亲者痛而使仇者快’么?”
秦庆童冷笑一声,答道:“老王爷说了,王知节卖主求荣,不仁不义,宜早早除之,否则必有后患。此次老王爷连城兵谏之事,也是此人坏的事,否则茅相早就身首异处了吧?”
高季左呵呵一笑,说道:“王公子是否告发了老王爷谋逆之事,我一个做师爷的,不参与朝堂政见,就不得而知了。”
秦庆童说道:“这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那王知节与石奴儿一同在连城奉了老王爷的差遣来京城举事的。结果,石奴儿兵败身死,他一人却在金城独自逍遥,这还不是此人已然投靠了朝廷的明证吗?”
高季左摇头笑道:“这是毫无实际根据的诛心之论。老王爷也太师心自用啦!”
“不然!”秦庆童盎然答道,“老王爷为试探此人,还专门写了一封书信叫我此次来京带与王知节,并留心他的举止反应如何。我被府上之人安置于后花厅中吃饭,到了傍晚时分,忽然听到前面王知节的书房中人声噪杂,一旁的柴房亦传来霍霍磨刀之声,但闻人语曰:‘缚而杀之,何如?’可见老王爷猜测的没错,此人是反心已明,想要杀人灭口。老王爷对此人恨之入骨,故而拜托我进京来为他老人家除去这一狼子野心之徒!”
高季左笑道:“所以,你就来相府举报此人,想借茅相的手来除去此人为老王爷还有石奴儿他们复仇?实不相瞒,相爷也认为王知节此人狼子野心,诚难久养,也欲除之而后快。”
秦庆童说道:“只是我看茅相胆小如鼠,不敢行此义举。老王爷啊老王爷,你真是缪托知己也!”
高季左说道:“相爷也有难处。那王知节是老王爷谋逆的首告,而且在石奴儿作乱的时候,他与老王爷的得意门生乾丰也曾带领大兴府的家丁参与平乱,于国家颇有大功。倘若只凭红口白牙说此人参与谋逆,而无有真凭实据,实在难以让天下人信服啊。”
秦庆童不以为意,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此来就是为相爷送这些真凭实据的。我从连城来的时候,老王爷把这些年来他与王知节之间往来的有关兵谏的书信都交给我了,叫我来相府交与相爷。”
高季左“腾”地从座位上面跳了起来,凑到秦庆童的面前,问道:“此话当真?”
秦庆童当即从自己的破袍子里面取出来两封书信递与高季左,说道:“这是此次石奴儿作乱之前,王知节写给老王爷的两封书信,还请高师爷过目。如果老王爷能够向朝廷告发王知节谋逆,我还知道更多的像这样的书信藏匿所在,可以全部拿出来奉献王爷。”
高季左看罢这两封书信,心中顿生了一阵狂喜,说道:“别的不说,单就这两封书信就可以给他王知节定一个死罪啦!”他当下又安慰了秦庆童几句,就带着两封书信,急匆匆就节堂找茅士铿报喜去了。
茅士铿得了秦庆童的两封书信也是喜出望外,与赵钦一党的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这一次要算一次总账。他是一个私不顾公的人,眼看着有打翻赵钦、王知节的天赐良机在此,也就顾不得荣禄劝告自己的一团和气了,只对高季左喜道:“此真是天助我也。明日朝廷要议论昨夜石奴儿之乱的功过赏罚,我看可在明日廷议之时,拿着这些书信做文章。”
高季左问道:“茅相的意思是要等到明天廷议之时,把此事奏明皇上?”
“正是此意。”茅士铿兴奋道,“等明日文武百官齐集一堂,我就拿出这些书信来,把王知节勾结老王爷作乱的肮脏勾当公示天下,打他王知节还有老王爷那些门生故旧一个猝不及防!”
高季左说道:“如此是不是太仓促了?万一朝堂上面再出了什么纰漏可就大事不妙了。我看,不如相爷今晚先将此事密保皇上知晓,看一看皇上是一个什么态度,而后再作计较不迟。”
但茅士铿报仇心切,急于让王知节他们出丑,所谓“情急无畏”,茅士铿一改往昔谨小慎微的性格,晃着手中的两封书信,满不在乎地说道:“皇宫大内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大兴府的眼线。我若提前入宫向皇上告知此事,难保不会走漏风声,反叫王知节他们有了准备。而且有这两封书信为证,他王知节就是再如何狡诈,也洗脱不了这个‘谋逆’的罪名了。我看明日就叫秦庆童跟着我一同往皇城去,等候陛下召见。”
第二日,赵德驾坐紫宸殿,文武百官早朝,商议石奴儿之乱中诸般人等的功过赏罚。那些被官军活捉的参与作乱的亡命、地痞都不消说,全都判了斩立决。更有如张狗这般罪大恶极的骨干分子被处以凌迟的极刑。
但对于赵德宽赦石奴儿的做法,百官都不以为然,纷纷说道:“石奴儿是老王爷的心腹爪牙,又是此次动乱的罪魁祸首。皇上宽宥这样的十恶不赦之人,必然招致天下物议啊。”
赵德沉着脸说道:“朕非是怜悯石奴儿一个恶徒,而是敬重苏玲珑这一个巾帼豪杰。叛乱当晚,此人以一女子之身,独担道义,突围出城求救,并策应军马入城镇压叛乱。可谓是战功卓著,朕亦对此女甚为嘉许。尔等须眉浊物对此岂不有愧?故而念在苏姑娘为其请求宽赦的情面上,朕对其免了死罪,令其在灵霄剑庄面壁思过,着苏穆正看管。”
赵德如此说话,显然是对于满朝文武百官临难时贪生怕死的表现十分不满,借着石奴儿的话头,用苏玲珑来羞辱众人。大家伙儿都宛如吃了一个臭螺蛳一般,当下无话可说,只得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