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全闭着眼睛不发一言，也不晓得他到底听没有听得进去。五姑娘好生失望，却也懒得再管，只说道：“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实在懒得管了。方才从忠顺王府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刘公公他们。公公说，大兴府各处的产业、人丁太过庞杂，内务府派往各地的官吏初来乍到不明就里，在款项收支上面出了不少的纰漏，被下面做事的借机渔利了不少。这不，两边的账簿对不上，两宫太后和皇上商量着要我协理大兴府的事情。我呀，日后只怕忙不过来，还有什么心思顾虑你呢？”

“等一下！”孙全站起身来，瞪着一对放光的眼睛，问她道：“太后和皇上是打算要夫人协理大兴府的事务么？”

“官人是不是还要打内帑的主意啊？”五姑娘阴阳怪气地问道。

“啊？”孙全猛省过来，忙道：“这个可不敢。不过是想在这里提醒夫人一下，这是给陛下打理买卖，不比咱们寻常的生意。夫人可一定要留心仔细呀。”

孙全虽然不言明，但五姑娘已经心领神会了，点头说道：“这个不消官人吩咐，我自有应对之法。”

孙全还要再示意她几句，五姑娘却懒得再听，拔脚就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喊着陈布道：“陈布，给两宫太后准备的那株珊瑚树怎么样了？我明儿进宫请安，要献给太后们的呢。”

孙全看她眼中全无自己这个做夫君的，大男子的自尊心自觉大受刺激，正要上前来教训她几句，却被府上的管家拦住去路，说道：“老爷，刑部尚书刘茂相、御史中丞葛守礼、大理寺卿王大臣请求拜见，现在府衙前面候着呢。”

“哦，”孙全只得收住脚步，对管家的吩咐道：“请三位大人到堂上待茶。”

宋代皇上亲自交办的案件是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共同审判的，世称三司会审。三法司的职权有所不同，刑部受天下刑名，御史台负责纠察，大理寺主持驳正。案件审验祥明以后，需要经由政事堂上奏。所以，三法司的主审官都会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将审讯情况时时向中书令奏禀。

此次，刘茂相他们接了崔靖一案，更是小心谨慎至极，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所以，大家就商量着一块往中书府走一趟，摸一摸孙全对此案的态度究竟如何？在此案日后的审验中，也不至于跟他发生太大的冲突矛盾，导致案件一拖再拖，一改再改。

孙全当然知道三人的来意，他虽然对于是否借着崔靖一案来惩办茅士铿的文官集团还在犹豫不决。但有机会来敲打刘茂相这些京城文官们，孙全也绝不会放过。双方在节堂上见了面以后，不等刘茂相他们开口说话，孙全先问他们道：“崔靖在京谋逆一案，非同小可，举国关注，又是皇上亲自交办的。不知道三位大人打算如何着手啊？”

刘茂相说道：“回大人的话，下官以为崔靖虽然已经伏法受诛，但谋逆一案尚有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亟需查明。目下，下官根据府上搜查到的谋逆文书上的姓名，将协从之人拿获入狱。崔靖一门老小一百六十余口人丁现已全部拘押在羁候所中。下官已经安排属下对这些人严加拷问，务必得出此案的实情。”

孙全道：“嗯，现在的问题虽然不少，但最为紧要的是要从京城的局势和陛下的安危处考虑吧。你们应该赶紧捉拿潜伏京师和地方上，协助崔靖作乱的人，以期斩草除根，永消后患！”

“地方上的？”刘茂相等人面面相觑了半晌，大家虽然猜测孙全指的地方上的协助之人是茅士铿，但又不敢明言相问，只得含糊地说道：“我等也是此意，捉拿追随崔靖作乱的余孽乃是此次查案的头等要务。但我等以为追查崔靖一案协从者应该以御史台查办老王爷一案为镜鉴，切不可罗织大狱，株连过广，如此反而会造成天下动荡，人心不安的局面啊。”

孙全颔首笑道：“刘大人所言甚有道理。我们确实不能捕风捉影，自乱阵脚。但是，对于那些个有证据证明其嫌疑极大之人就要追究到底，绝不能轻易放过！”

“是。”刘茂相等人唯唯诺诺着。

孙全继续说道：“一旦有了确切线索，就要顺藤摸瓜，一查到底！查身世阅历，查社会关系，查后台背景，查有无知情不报之人。总而言之，咱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刘茂相听他说到“知情不报”一词的时候，哪里有不心惊肉跳的，不禁怀疑这个孙全是不是得了关于自己与沅上村互通消息的什么把柄了？于是，他拐弯抹角地向孙全打探道：“前者给崔靖等人定罪，是多亏了府上搜查的尚保身上藏匿的那一份盟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罪证。崔靖的同党还有家人或许有知道其中内情的，能够供出一二同犯。但此终究是一面之词，若无有物证相佐，只怕不能采信呀。我听说，自从王德亮把大兴府、泰兴府献与皇上后，像尚保这些很多在王家供事的旧人投奔到夫人手下当差。他们中的一些人与崔靖有牵连，追随他作乱。虽然如今身死，但总会留下一些往来书信、金银布帛之类的罪证在。不知孙大人在府上可曾再有什么发现？”

孙全笑道：“唉，昨晚尚保等人欲劫持我作乱不成，被府上的亲兵斩杀后，我也曾派人在他们的住处进行了仔细搜查，结果愣是没有找到一点破绽！我想大约谋逆之事关系重大，他们必然要小心谨慎行事，故而这些与崔靖的往来书信还有那些赃物都被他们销毁丢弃也是很有可能的。眼下案件查办的难度虽然不小，但是仰赖陛下威德，只要诸位大人能够精诚团结，忠心办差。我想，案件的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的。时不我待，我看诸位赶紧还回去办差吧。孙某在此就拜托诸位了！”说着，他站起身来，向着三个人抱拳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