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茂相等人见他起身，也赶紧起身告辞。待出了相府，葛守礼、王大臣就迫不及待地对刘茂相说道：“刘大人，您看孙大人对于崔靖谋逆一案的态度显然是要学着当年崔靖查办老王爷谋逆一案的样子，要把有嫌疑的人都斩尽杀绝啊。但皇上把此案交由了三法司，查办协从者的差事又不经他的手，到时候背恶名的还是咱们啊。”

刘茂相现在的心思明显并不在背不背恶名的问题上面，于是，他对二人苦笑道：“那又能如何呢？咱们这些人哪一个跟崔靖没有交往？说不好就都要被牵扯进去，那也只好自求多福喽！”

三个人聚在一块长吁短叹的一回，就各自回家准备去了。崔靖出事以后，朱四维、崔成秀这些与崔靖同为茅士铿一党的文官们都坐不住了。这时，他们纷纷聚集在了刘茂相的府邸上面，满脸愁容地等待着刘茂相从中书府上带来的消息。

这会子刘茂相终于从相府回来，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紧张兮兮地问道：“刘大人一路幸苦，孙全对于崔靖一案是个什么态度？”

刘茂相如同瘪了气的皮球一般，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面，好半晌才说道：“情况不大妙啊。今日，我在相府曾多次对他摆明了，希望此次查办崔靖谋逆一案，不要学御史台株连太广，构陷无辜的毛病。孙全对此不置可否，却一个劲儿地强调要对京都中、地方上所有有嫌疑的人追查到底，似有要对咱们赶尽杀绝之意呀。”

此言一出，众人都炸开了锅，纷纷义愤填膺道：“他孙全怎敢如此？想当初老王爷倒台之时，若非茅相主动高老，我们抬举力挺，他孙全焉能爬上中书令的高位？如今他大权在握，就要干那过河拆桥的事情，这……这也太无耻了！如果朝廷设一个‘绝无良心科’，他孙全一定要做个榜魁了！”

朱四维说道：“散朝的时候，我专门去了一趟侍卫亲军司拜见了荣禄。”

“荣大人！荣大人虽是武将，但与我们同为京官，与孙全这样的外来户一定是有矛盾的。”众人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两眼都放起亮来，问朱四维道：“不知道荣大人对于崔靖谋逆的事情是一个什么说法呢？”

朱四维道：“荣禄说，前次崔靖追查老王爷乱党一案，株连太过，杀人太甚，大批京城官员或被罢黜或被杀害，导致孙全乘机在朝廷上安插很多自己的心腹亲信，极大地增强了江北地方势力对朝政的控制，使得我们这些在京的老人在把控时局上面极为被动，教训不可谓不惨痛啊。”

众人也跟着痛心疾首道：“是啊，荣大人说到点子上面了。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以前，咱们在京的这些文臣武将们因为一些偏见误解，彼此龃龉不断，内斗不休。最终搞的是老王爷身死，老相国告老，已然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有便宜不说，反倒都成了孙家的嫁衣裳。如今，孙家入京理政，在朝堂上大力培植私人势力，大有尽逐老臣，独揽大权的意思。倘若咱们再不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就要被孙家各个击破。到时候，非但咱们都要被下台，就连皇帝陛下也要被孙家架空啦！”

朱四维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点头道：“荣大人也是这么个意思。所以，他对于崔靖谋逆一案主张适可而止，不能再兴大狱了。如果孙全借刀杀人的阴谋得逞，则咱们这些老相国的门生故旧全都要跟着垮台，京官势力必然要遭受惨重损失，更无法跟孙全相抗。到时候，朝堂之上就真的是尽逐老臣，由着孙家大权独揽啦！所以，荣大人希望诸位同僚能够摒弃文武之别的偏见，与他一起对抗江北地方实力派对于朝政的干扰。”

以文治武的国本若是不能保持，这对于大宋王朝的读书人将是多么可怕的场景啊。众人的脸色都无不为之一变，说道：“嗯，荣大人言之有理。眼下也只有咱们两家联手才能够阻止得住孙家对于朝政的觊觎！”

朱四维又对刘茂相说道：“老刘啊，荣大人特别交待你说，崔靖谋逆一案，你主管的刑部是主持案件审理的。你一定要顶住孙全的压力，对于受此案牵连之人要做到两少一宽。孙全要是责问下来，荣大人可以帮咱们扛下来。”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对刘茂相打气儿道，“现在，政事堂里主事的就你们三位和孙全。那孙全虽说是万人之上的中书令，但若是荣大人和二位大人一起反对他，想必他也不敢不顾及同僚意见，独断专行的。”

武将与文官结成了对抗孙全的统一战线，这令原本焦灼不安的众人又都恢复了信心，看到了希望。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越说越高兴，似乎他们已经把孙全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了一样，看样子大家已经把荣禄当成是京城文武百官的领袖，全然忘记了那个还在沅上村隐居的茅士铿态度如何了。唯独刘茂相不说话，只是随着众人的话语默默地点头。

众人又说了半个时辰的闲话，这才从刘茂相的府邸出来，安心回家去了。唯独朱四维、崔成秀二人被他请入书房叙话。

三个人在书房刚刚坐定，刘茂相就急不可耐地问二人道：“你们可曾收到茅相关于咱们向其告知崔靖在京倒孙一事的回信没有？”

二人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都摇头道：“我等并没有接到老相国的回信。想必是崔靖为老相国的得意门生。茅相对于崔靖倒孙的行动是默许的，故而没有回信。怎么？刘大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刘茂相说道：“今日我去相府拜见孙全，孙全曾经说到要我严查那些知情不报之人，我怀疑是不是咱们给沅上村去信一事被孙全知晓了？茅相派来送信的人已经被孙全控制住了？故而我们没有接到老相国的回信？”

朱四维、崔成秀听他如此一说，也是惊出一身的冷汗来，但又觉得事情哪里就有这么巧的？纷纷强颜欢笑，劝慰他道：“刘大人休要多心。茅相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必不会出现这等差池。孙全如此说，怕不是在危言耸听，敲山震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