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妃见孝康太后气急败坏了,也是不敢多嘴。她只把楚云拉扯到一边角落里,轻声教训她道:“你可真是胡闹!太后是何等样人物,也是你能冲撞的吗?要是惹怒了太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鸿山寺上下都要被你殃及。这一点你可要想明白了!识相一点,跟太后赔礼认错!”
楚云扭过头来,正好看到了外面的陆崇。他的眉头轻轻皱起,嘴角紧紧地抿住,两只手也拢在了袖筒里面。楚云知道这是他杀人前的习惯性反应,按照他的说法这是在积聚丹田内的洪荒之力。
楚云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气得萧淑妃狠狠地掐了她的胳膊一下,骂她道:“小蹄子你还有脸笑!”
楚云赶紧严肃下一张脸皮,乖巧地点了点头。萧淑妃还不放心又与她轻声地耳语几句,告诉她该如何哄太后开心。孝康太后终于不耐烦起来,一声怒喝把她赶了出去。
现在偏殿上只剩下孝康太后与楚云两个人了,楚云反倒不怎么觉得紧张了,再看着太后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给自己一个小丫头气得面如金纸,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心中大感过意不去,走上前来给孝康太后磕头,为自己方才出言不逊,顶撞太后而赔罪道歉。
方才楚云说起太后的黑历史,不由得勾起了孝康太后初入宫时那段仿佛是被关在囚笼之中的不堪回首的岁月,眼看这个女娃儿趴在自己的脚下,乖巧地给自己磕头。这又让她想起了当初自己刚进宫的时候,由于身份卑微,也经常在言谈举止上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刁难而不得不向着那些老太监、老宫女们磕头认罪,想到此情此景,她不禁对她生出一些同病相怜之情,当时就把火气消了大半,挥着手叫她起来坐下说话。
孝康太后刻意和缓了语气,问她道:“你……方才还在理直气壮地反驳于我,现在又为何要向我道歉呢?是不是觉得我是皇太后,就连几句闲言碎语都容不得了么?”
楚云刚在一旁的圆凳上面坐定,听得太后发问,赶紧起身说道:“太后误会我了,我绝非是因为太后的身份和一些传言而不敢说话。只是……只是在陪太后说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自己也有一个让我头疼的妹妹。我说的那些个生活方式还有理念,有些个我自己都做不来或者是不认同的,又有什么资格在太后面前说教呢?”
“你的妹妹?”孝康太后作怪道,“是玉姑娘吗?你的妹妹不是也如你这般消受着自己的青春,很是自由快活的,这不正是你想要玉姑娘过上的生活?”
楚云苦笑一声,说道:“我确实希望我的小妹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但是现在我却如您所说的那样,把她锁在了鸿山寺里面,不许她出门半步。”
孝康太后顿时来了兴趣,问她道:“这倒是有趣的紧,你既然不想让玉姑娘过这种囚笼似的生活,又为何要把她锁在家中呢?”
“唉,这真是一言难尽啊!”楚云把自己、楚玉还有魏少鲲之间的故事给孝康太后细细地说了一遍。
正如婉儿所说的那样,这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谨守着三从四德的贵妇们确实对于江湖传奇有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孝康太后听得入迷,时不时地对于纠缠在其中的某些人、某些事发表一下自己的评论和见解。
她与楚云的谈话从正午一直进行到了日落时分,出乎楚云意料的是孝康太后竟然对于自己拆散魏少鲲和楚玉姻缘的做法很是不以为然!
孝康太后听楚云把自己的家务事说完,撇了撇嘴巴,依旧是用那种不容人质疑的口吻,发表自己的见解道:“我看,那个魏少鲲不能算是个坏人,至少对于玉姑娘来说,他不能算是坏人。恰恰相反,他还是一个值得玉姑娘托付终生的好人。”
这是楚云家的家务事,所以小丫头对此没有什么顾忌,说道:“太后,您要知道魏少鲲这个人言而无信,见利忘义,而且冷酷无情,草菅人命是一个十足的小人恶棍。要玉儿跟着这样的人过日子,这怎么能行?换做是谁也不会放心呢。”
孝康太后却对此不以为然,说道:“这不过都是一些俗人浅见而已。这个姓魏的小伙子是把这天下的坏事、恶事都做尽、做绝了。但他却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玉姑娘的事情,反而为了玉姑娘几次赴险,差点连自家的性命都丢掉了。对于这样一个宁可负尽天下,也绝不负一人的痴情郎,你把玉姑娘托付给他,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楚云嘟着小嘴儿,嘟囔道:“话虽说是如此,我也毫不怀疑他对玉儿的真心实意。可是,他行事如此阴狠乖张,闹出了什么乱子来,岂不是连累了玉儿跟着他一起遭罪吗?”
孝康太后笑道:“我看你这是杞人忧天。男爷们儿们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呢?可一旦成家立业,拖家带口起来,他们就好像被上了笼头的马,立刻就会变得循规蹈矩起来了。”
楚云眼前一亮,赶紧说道:“咦?这话儿似曾相识,我也曾听婉儿公主如此劝过我的。难道孝康太后也曾如此教导过公主么?”
“这……”孝康太后与楚云聊得很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所以对她也不避讳了,只说道:“实不相瞒,当初老王爷在世时,把婉儿许配给王知节,我就不太同意这门婚事。因为王知节当时在京城是一个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吃喝嫖赌无所不通。我曾私下里劝过老王爷,不要因为这个浪荡的公子哥儿与婉儿有过救命之恩,就把自家女儿的大好前程也葬送进去了。结果老王爷对此是不以为然的,就说了这一番话,还说他以前在江州做布衣的时候也是个恶少,但成家立业以后就收了心性,痛改前非了。王知节也应该如此,这是男人们都逃不开的宿命……”孝康太后从暖炕上换了一个坐姿,接着说道:“没想到还真给他说中了,这个王知节自从跟婉儿喜结连理以后,果真就改了以前那种荒唐性子,这两个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几年来竟然没有红过一次脸,确实让人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啊。如此看来,这对夫妻也算是情投意合了,倒是我做了一次棒打鸳鸯的恶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