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全望了望朱四维他们,有点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倒觉得此事跟魏少鲲的关系不大,是另有一些居心叵测之徒要借机生乱而已。昨晚,官军捉获了几个在泰平驿闹事的刁民。他们都供称自己跟魏少鲲毫无交集,也不知此人底细。之所以半夜来到泰平驿无理取闹,是因为昨儿下午有数个操着北方口音的汉子到了村中,给了他们一人一吊钱,自称有咱们京城的大老爷们给他们做后台,要他们都到泰平驿去闹事,向咱们示威,逼迫朝廷放人!此事单单审问魏少鲲是审不出什么底细来的,重要的是找出那几个北方人才是正途!”
王一坤低头吃了一口茶,说道:“嗯,孙大人所言甚有道理。在下觉得此事跟秦国人是脱不了干系的。前次,魏少鲲在孤山要叛宋归秦就是受了秦人奸细李子民的挑唆利用。如今,京城里生出这样的事端来,我看多半也与此人有关。究其目的,我想也不过还是希图让魏少鲲叛宋归秦而已。”
刘茂相哼哼唧唧地说道:“魏少鲲狼子野心,诚难久养。当初,他在孤山扯诏书打皇差的时候就是一个该死之人啦。结果,老王爷却因为偏爱武将而纵容于他,让他更名改姓,继续逍遥法外,才至于有今日的恶果!此事全因魏少鲲这一等武夫被老王爷刻意包庇纵容,而不受朝廷管辖掣肘,导致其人其将飞扬跋扈,独断专行而起!”
刘茂相这一段长篇大论很明显是在针对整个武将集团,就差直接喊出以文制武的口号来了。孙全是魏少鲲在孤山叛宋归秦的当事人之一,自然不敢出头替老王爷说话。但荣禄听的这话也是分外刺耳,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还抱怨这些有什么用处呢?依我看,这个胡隐之……哦,不对,是魏少鲲如今却是杀不得了。”
“荣大人言之有理。”刘茂相、朱四维纷纷附和着荣禄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呐。自古以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呐。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朝野内外对于魏少鲲一案议论汹汹,其中不乏有人以为此案判罚不公,魏少鲲于国有功,罪不至死。朝廷于此风口浪尖之上,还是需要小心谨慎从事,要顾忌民心所向,不能草率行事。否则,就要违背民意,惹得民怨沸腾,天下士民对于朝廷则无不大失所望。如若因为此等小事而失却民心,大家势必会生出‘我爱国,但国爱我吗?’的疑问,试问以后之天下谁还肯为大宋王朝效忠呢?”
“这如何能行?”孙全听得众人不追究刁民闹事也就罢了,如今连魏少鲲也有意宽纵,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据理力争道:“我在这里要提醒诸位大臣莫要忘记此人曾在高阳起兵作乱,围攻官府,杀戮官吏。此等逆天犯上人如若不依法严惩,才是对于忠君爱国志士最大的侮辱!倘若朝廷宽纵此一类狼子野心之徒,怎能令为我大宋王朝戍守北边的二十万将士儿郎服气?”
孙全的话儿说得慷慨激昂,但大家似乎都很是不以为然的。朱四维、刘茂相只是冷笑,荣禄也默认无语。唯独王一坤起身笑道:“哎,我说孙大人何必如此激动呢?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嘛!对于魏少鲲一案,朱大人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朝廷也是要脸面的,民心舆论不能不有所顾忌。”
京官们主张要宽纵魏少鲲,孙全却主张要严惩。而作为皇帝代表的王一坤居然向着朱四维他们说话!皇家纵然不把中书令放在眼中,江北大营难道也是能等闲视之的吗?于是,孙全气急无畏,只把桌子重重一拍,连桌子被王一坤斜放在茶杯上的那个茶盖儿也“噫”地一声翻了身,掉到桌面上来。
众人不曾见过孙全发这样大的脾气,都惊得站起身来。孙全近来是受够了这些京官的冷枪暗箭,这会儿好不容易发作了,却又不好明说自己跟京官不对付,只得拿着魏少鲲最奸犯科来做文章,只听他冷笑道:“惩一儆百!你看,我做中书令还不上两个月,全国这种犯上作乱的案子就是十几件,全不破案,我的面子在那里?破了案,你们又来迂。不成!这事儿得依法严惩!”
王一坤说道:“孙大人何必动怒呢,依奴才来看,此事还是请诸位大人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计议如何?”
孙全却由不得众人从长计议,他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的王公公嘞!看此事倒也简单的很,不必从长计议啦!要么请刑部、大理寺依法严惩魏少鲲,要么我孙某人辞去中书令及所兼各职,举家回到连城去做寓公!当然,我要提醒诸位大人的是,倘若朝廷因为外边的流言蜚语而宽纵了这么一个在江北杀人无数,好乱乐祸之徒。孙某人可就不敢保证江北的治安以及河南的塞防会如何啦!那个时候,秦马伺机南下窥江或者江北大营发声兵变,各位大人可要想好应对之法啊!”
孙全这话说的过分了,很有拿着江北的问题来要挟朝廷的意思,“你……”王一坤拍案而起,本想斥责他几句,但又一想到如今的大正王朝已经不是太祖朝时期那般的有权威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靠着锦衣府的几个武林高手又能成什么事情呢?他也就只得把这一口怨气往肚子里面咽,笑嘻嘻地说道:“孙大人何必意气行事呢,一切都好商量,好商量嘛……”
朱四维、刘茂相也是窘急了,然而还坚持,说是倘若一定要罔顾民意严惩魏少鲲,他们也就只好向朝廷上本告老还乡啦。
但是孙全仗着自己兵精粮足,近来很是不将京城的老爷们放在眼里了,现在他觉得这些京官们大有老虎不发威就把自己当病猫的嫌疑。于是,他使出了在江北治军时的蛮横劲头来,拍案打凳的说道:“那么,诸位就请便罢!这年头三条腿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儿的人有的是!”
于是这二位京城的老爷在这一夜竟没有睡,但幸第二天倒也没有上本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