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楚云接了楚玉的话，说道：“所以，我才说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呀——哎，你看，你看，你最喜欢吃的鱼翅上来了。”

在金城提到清蒸鱼翅，并非是现代意义上的鲨鱼翅，而是特指鲢鱼胸腹鳍附近的鱼肉。这一道菜的做法倒也简单：先取两把龙口粉丝用温水浸泡至绵软，摆在盘中。然后挑选十二条二斤重的鲢鱼，把鱼翅附近半个巴掌大小的的鱼肉连根切下，收拾干净后，将鱼翅摆在粉丝上面。而后把剁椒洒在鱼翅上，放在锅上蒸煮。蒸煮一刻钟后，即可将葱姜蒜末放在蒸好的鱼翅上。最后用炒锅加两勺油，烧热后淋在葱姜蒜末上即可食用了。

听完店伙计的介绍，楚云拿着一根筷子在盘子里翻动几下，咧咧嘴巴，说道：“这里面听着也没有什么高深玄妙的东西，都是些平常的物什嘛。怎么就能做的这么好吃呢？莫名其妙！”

店伙计嘻嘻笑道：“这能从寻常之处见真章的才是高手么？要不然人家能做个肥头大耳的大厨，小的只能做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跑堂的呢？”

“唉，这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十根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嘛！你让那脑袋大脖子粗的人过来跑堂也还不如你呢！这人啊，其实最忌讳的就是自不量力，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明明就是只小螳螂却偏偏以为能挡住大车轮……”她说着扭头看向了楚玉，小丫头才夹了一筷子鱼肉刚吃进嘴里，眼泪就流出来了：“太辣了……”说着，小手儿把嘴巴一捂，低着头跑出酒店来。

楚云赶紧追了出去。小丫头跑到了街边的小巷子里面，弯着腰扶着墙，只是一阵阵地干呕。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楚云上前来不断地拍打着她的后背，焦灼地问她。

楚玉喘息半晌，才直起身子来，小声地说道：“滑溜溜的，不知道是鱼肉还是人肉……”

楚云把脸色一沉，说道：“胡闹！当然是鱼肉啦！难不成你还尝过人肉的滋味？是不是鱼翅太辣，把你的舌头都麻翻了？”

楚玉那一边泪珠儿又不争气地滚了下来，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儿赶紧在眼睛上面使劲擦抹着，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心里面难受。”

楚云看她哭得是梨花带雨，看起来十分妩媚动人，却也不生气，笑道：“你心里的小九九打量我不知道吗？其实，你嘴上说不在乎魏少鲲了，其实打心底还是割舍不下与他的感情吧？”

“嗯嗯嗯……”楚玉一边淌眼抹泪，一边点着头。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态度会惹楚云生气，便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他……他是咎由自取的，一点都不可怜。”

楚云道：“那你大过年的还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走走走，回去吃鱼翅去。”说着，就拉住了她的袖子。

楚玉却站在那里摇头：“我心里难受，不想吃东西了。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王公子他们在鸿山寺里招待应酬也真是怪难为他的。”

楚云却不依不饶道：“那也得等吃完了饭再走，你心里难受，吃不下饭。我的肚子里可是正饿得慌哩！”说着，只不由分说把她生拉硬拽回酒店里。她又想起前几日入宫时的情景，就使出了圣母皇太后的威严，不住地往楚玉的碗里面夹菜，逼着她吃了这样再吃那样，又生怕她不受用。

楚玉本就是一个柔弱之人，虽然拜师罗铁拐以后，也渐渐培养出一些血气来，可终究不脱小家碧玉的性子。如今，她因为“迅哥”的一句话而黯然神伤以至于食不甘味，但在自己的姐姐面前，她又不敢太过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做事，只得埋着头一口接一口的吃着饭。

“好啊，好啊！两只猫儿躲在这里偷腥，却把老头子晾在寺里面清汤寡水的，真是好孝顺呐！”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罗铁拐就拄着一根拐棍，一瘸一拐地走进酒店里来，挨着楚玉坐下。

“啊，师父外面天寒地冻的，您怎么过来了？”楚玉宛如见了救星一般，把自己已经被饭菜堆出一个尖尖的饭碗顺势往罗铁拐面前一推，撒娇道：“谁说徒儿心里没您老人家呢？您看，这么多好吃的，我全都给您留着呢。”

罗铁拐拿起筷子来，夹住一块鱼肉送进了嘴巴里面大口咀嚼起来，嘴唇上的胡子跟着一动一动的：“嗯嗯嗯，很久没有吃到这么鲜美的鱼了。唉，从鸿山寺呆了两个月了，什么肉也吃不得，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楚云听他如此抱怨，就不乐意了，只把筷子往桌子上面重重地一放，说道：“罗师傅你这话说的可真是糊涂透顶！今儿过年，我为了让大家伙儿能痛痛快快地吃上三天的肉，还特意让庙里的和尚为那些被宰杀的鸡鸭鹅猪牛羊念了十遍‘往生咒’。别人都有肉吃，怎么会单单少了你的呢？”

罗铁拐一边往自己嘴巴里面夹着菜，一边拿手拍着自己的肚皮，含混不清地说道：“一年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几天的肉，这也能叫吃肉？想当年在大兴府的时候，我们‘阎罗王’三个哪一天不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现在倒好，全都出家做了和尚！”

楚云哼哼唧唧地说道：“你懂什么呢？我日常让大家吃的清淡不单是考虑着佛门的清规戒律，这也是为了你们的身体着想。咱们的大国师李一曾有云过：‘十个胖子九个虚。’凡是肥甘厚味之品，都需要大量肾之元气支持胃火，才能把这些肉食之品烧熟，为人体所吸收利用。一旦久食过度，会导致脾胃的升清降浊功能低下，那些下肚的食物则成痰湿浊邪之品。阴邪易于损耗阳气，就像是凉水总是能把热水的温度降低一样。而心脏是人体火力最为旺盛的处所，由于阴邪损耗氧气，心脏需要更大的火力燃烧，才能平衡体内阴阳，保持正常的气血运行，久而久之就会出现心痛、心悸、心虚的症候……”

罗铁拐耸着肩膀道：“唠唠叨叨地说了这么许多，无非就是不舍得花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