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古想了一会儿，说道：“唉，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帷复何益！我也想保护二弟，可是靠笔杆子、书本子能成事么？”

楚云笑道：“二公子精明着哩，咱们几个人的本事加起来也不赶不上他一个人。我觉得您这想法完全没有必要啊。咱们现在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车队从龙骧门进城以后，周围就渐渐变得热闹起来。陈布打着马来到楚云跟前，只对她跟楚玉叮嘱道：“你们去了中书府自与外面不同。那是咱们大宋王朝的政治中心，因此要步步留，时时在意，不要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什么地方稍稍出一点差池，那就可能要引发一场政治风波。”

楚云嘟着嘴儿，说道：“这么多的规矩，那你平常活得不累吗？这种日子我可是过不惯的。如今孙大人做了中书令，自然是公务繁忙，日理万机的。我们这些闲人儿这工夫一齐奔了去，叫他老人家为此分心，岂不没眼色？其实我们在京城的八里街还留下几处老旧的房舍的，只是这些来年没人居住，荒废久了，须得先着几个人去打扫收拾才好。”

“别的地方就不要想了，就在中书府住下，过不惯也得过！”陈布一板一眼地教训她道，“你的意思我家老爷早就知道，现如今守着一堆长辈在中书府住着，未免拘紧了你，不如你各自住着，好任意施为。自打太爷殁了以后，你在家中就没有了拘束，离着我们又远，所以才做下这等弥天大祸。实话告诉你吧，这一次五姐她请太夫人到府上来居住，也是我家老爷的意思，也给你和玉姑娘立一个规矩，受点辖制，不至于再闯下什么大祸。”

楚云嘟起小嘴儿来，说道：“哼，就知道你们才不是真心帮我们呢。原来是怕我们再给你们添麻烦，所以才把我们诓骗到这里来，要软禁我们！”

陈布笑她道：“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是好赖人了！这也是看在五姐和夫人义结金兰的情份上才对你们格外宽宥的。要是搁在寻常人家，犯了这一等的死罪，我们才懒得管他们的死活！”

这几个人说着嘴，又行了半晌。楚玉忽见就在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中书府”五个大字。

车队不进正门，直进了西边的角门。车队又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停将下来。后面的陈布、楚云等人已都下了马，赶上前来，侍候着五姑娘、吴四娘等人乘轿。

陈布、王知古等人都步行跟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抬轿众小厮退出，早在前面迎候的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五姑娘她们下轿，进了垂花门。

楚玉满眼新奇地打量这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争着打起帘笼，说道：“夫人他们回来了。”一语未了，与孙家交情匪浅的各府的太太、夫人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吴四娘等接了进去。合家俱厮见过，将准备好的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又治席接风。五姑娘和吴四娘这一对姊妹暮年相会，自不必说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

五姑娘又叫小厮去请孙全来见。半晌，那小厮回来报说：“老爷说宫中有事，这就要起身，与太夫人还是改日再见吧。只是有一句话要我代为奏禀太夫人：太夫人已有了春秋，后辈年轻不知世路，在外住着恐有人生事。咱们东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来间房都白空闲着，叫人打扫好了，请太夫人和姐儿哥儿住了甚好。”

五姑娘也在一旁说道：“请姐姐就在这里住下，大家都亲密一些才好。这梨香院即当日茅老相国的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家人可就走此门出入。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便是我的书房东边了。每日或饭后，或晚间，姐姐便过来，咱们姊妹等一处，或叙谈，或做垒，倒也十分乐业不是？”

吴四娘正要跟五姑娘同居一处，方可拘紧些楚云这些小丫头，若另住在外，不但又恐她纵性惹祸，而且还会被衙门为难，遂忙道谢应允。又私与五姑娘说明：“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五姑娘知她从鸿山寺搬出的时候，与王德明等人讲好了，鸿山寺每年收成的四、五分之一归她和王知古等人所有，也不难于此。遂亦从其愿。

当下茶果已撤，五姑娘便带了吴四娘她们要往住处来看，众人都送至穿堂前。一行人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花大车，五姑娘携了吴四娘、婉儿坐在上面。众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敞处方驾上驯骡，往西角门而去。陈布、王知古、楚云等人皆骑着马跟在后面。

众人行了一箭之地，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后，旁边的仪门内是一处大院落。楚玉往里面看时，正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院子内有丫鬟来去。楚玉打谅这些丫鬟们的妆饰衣裙，举止行动，亦与别家不同。

陈布对她说道：“这里是正内室，五姐时常在此居坐宴息。”

众人出了西角门，过了一段甬道，进入一处院落，果见这里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五姑娘请众人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的媳妇丫鬟迎着。五姑娘一面招呼众人落座，一边问吴四娘道：“姐姐，看这一住处还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