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把牙关咬得“咯嘣”乱响,并不搭理陈布,只是挥着鞭子,不停地催着马匹往前狂奔。那一边,孙全、荣禄、朱四维还有刘茂相这四位枢机大臣这会子已经出了节堂,正要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入宫请旨法办王德亮的满门。五姑娘便驾着脚力赶到近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孙全一见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就把老脸拉扯下来,呵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五姑娘才不肯听他的,纵身一跃跳下马来,气势汹汹地问他们道:“几位大人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孙全黑着脸不说话。朱四维和刘茂相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面对咄咄逼人的五姑娘也只有尬笑得份儿。这个时候只有荣禄走了出来,笑道:“夫人,这是朝廷大事,不该归您管的。”
“不该归我管?”五姑娘瞪着孙全冷笑道,“是啊,当初老王爷刚愎自用,挥师北伐,致使十数万兵马在新丰陷入秦军的合围,甚至于动摇了国本。我呀,本不该这档子破事的,任你们自生自灭去,也就没有今天这糟心事啦!”
不明就里的荣禄依旧笑着说道:“哎,夫人这是说得哪里话?今天的事情如何……如何就叫夫人糟心呢?”
五姑娘把脑瓜儿一梗,似笑非笑地问他道:“听说你们正商量着要法办王家,有没有这个事儿呢?”
“这究竟是哪一个告诉你的!”孙全气急败坏地喝问她道。
五姑娘却也不怕他,挺着脖子嚷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只管告诉我有没有这个事儿吧!”
“啊,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荣禄又傻呵呵地凑上前来,说道:“我们从孙大人那里都听说过您跟那王德亮之间的过节了。这老儿要保王知节这么一个乱臣贼子,竟然敢利用大兴府摆宴的时机软禁夫人,真是贼胆包天,死有余辜!此次,那王家的奴仆在古轩亭口法场劫囚,蔑视王法,罪有应得,我等商议着要借此事好好惩戒王家一番,正好可以为夫人报这大兴府的一箭之仇呐。”
“哦?”五姑娘笑眯眯地问荣禄道,“那么,敢问几位大人,准备如何惩戒王家呢?”
孙全、朱四维等人都好不尴尬,唯独荣禄还被蒙在鼓里,不顾刘茂相从背后拉扯他的衣袖,继续对五姑娘滔滔不绝地说道:“孙大人他们跟我已经议定了,那楚玉、罗铁拐杀伤官军,劫走死囚,依律弃市;楚云为楚玉表亲,对其谋逆之举不能明察揭发,当连坐受诛;吴四娘、王知古身为一家之主对下人疏于管教,按律流三千里。夫人,您觉得这样惩办王家,能报您那一箭之仇吗?”
“嗯嗯嗯……”五姑娘连连点着头,说道:“不过,你们做事情百密一疏,好像忘记了一个与王家有牵连的人吧?”
“忘了一个人?”荣禄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您说的是那个王知节吧?哎呀,夫人是有所不知的,这个王知节非但是婉儿公主的夫君,与皇室有牵扯;而且他还是皇上当初格外宽宥的人。更何况他早就不在京师,把此案跟他牵扯上非但理由牵强,叫外人有挟私报复之嫌;而且皇室的脸面也不好看。皇上他也不会同意的……”
五姑娘打断他的话头:“不不不,我不是说的王知节。王家早就因为他不成器,把他出籍了,他跟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不是王知节?”荣禄作怪道,“那么,敢问夫人说的是哪一个人与王家有牵连呢?”
五夫人翘起兰花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说道:“当然是我啊!我是吃王家的饭长大的,常年鞍前马后的侍候太爷,就如同王家的半个闺女。后来,我又跟吴四娘义结金兰,与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可以说,王家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也没有我不参与的。几位大人说,是不是也该问我一个同谋之罪啊?”
“哎,不说好的五姑娘对王家是恨之入骨的,这五姑娘如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荣禄暗自嘀咕着,忍不住扭过头来看孙全。
孙全的脸上当然是挂不住的,他硬着头皮走到五姑娘跟前,拽着她的衣袖,轻声哄她道:“夫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不要在这里胡闹,暂且回家去。我与几位大人去去就回。”
“呵,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阻拦大人们的去路呢?”五姑娘双手在腰上一掐,站在那里跺着脚,就跟孙全吵嚷起来,“我就问你,我嫁到你们孙家这么些年来,你得了天下堂多少的好处?你们爷俩在江北创军的时候,我们王家是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可曾亏待你孙家半分?当初,真是我错看了人,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孙全沉下脸,对左右跟着自己的小厮呵斥道:“你们都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夫人送下去?”
“我看你们哪一个敢?”五姑娘才不怕他,照脸一口吐沫啐道:“如今眼看着我们家遭了难,对你已然没了用处。你就痰迷了心,猪油蒙了窍,要见风使舵,恩将仇报起来。我又是个没脚蟹,没法拿你们怎么样!如今你们却做这个圈套,要挤我出去。也好,也好,给我休书,我这就跟着姐姐一同受苦去。”一面说,一面大哭,拉着孙全只要去见官。急得朱四维等人一同拦住,只求“夫人息怒。”
五姑娘一面又骂他们道:“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说,这些年来有哪一个没有受过我们王家的恩惠。老太爷在世的那会子,给你们的孝敬钱动辄就是上千两雪花银!现在,眼瞅着我们家没落下来,你们就要过河拆桥了?如此见利忘义,你死了的娘阴灵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还敢来劝我!”哭骂着扬手就打。
“夫人别动气,仔细脚下!”朱四维等人一边往旁边躲去,一边说道:“罢了,罢了,此事还是作罢,容我们以后再议,以后再议,如何?孙大人,我等这就告辞了。”说罢,丢下孙全就忙不迭地往外面跑开了。
陈布等人站在一旁又是劝,又要笑,却又不敢大笑。孙全骂他们道:“该死的奴才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请夫人回房去?”
众人乌压压跪了一地,陪笑求说:“夫人最圣明的。此事虽是老爷们的不是,夫人也作践的够了。当着奴才,夫人素日何等的好?如今还求夫人给留脸。“说着,叫人捧上茶来。
五姑娘一把摔了茶杯,一面止了哭挽头,又哭骂孙全道:“我问你,以后还敢不敢想这等歪心眼了?”
孙全给她闹一个没趣,眼见得荣禄他们都给五姑娘骂跑了,也只得说道:“好好好,此事以后全听夫人的吩咐,我绝不擅自做主,如何?”
五姑娘这才破涕为笑,说道:“哼,那我就再信你这一回!”当下又怕他反悔,悄悄地跑出去,只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扯着去梨香院见吴四娘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