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陆崇舍命见红颜

梁平反宋据越州

话说，孙全几个政事堂的枢机大臣商量着要法办王家，却被五姑娘一通大闹给阻住了，还被她逼迫着往梨香院见吴四娘说好话，以此安稳这里人心。

那孙全笑嘻嘻地出了梨香院，但转眼就变了脸色，斥责五姑娘，直说她是在胡闹：“你今日闹得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堂堂的朝廷诰命夫人当着当朝大臣的面子，就撒欢骂人打滚，如同街巷里的泼妇刁民一般，这成何体统！将来传扬出去，咱们孙家还有脸么？”

五姑娘这会子见孙全屈服己意，也就此消了火，但依旧是不服气道：“分明是你们背信弃义，不遵守跟我要保住王家的约定。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所以，我也是气不过你们的所作所为才为自己的姐姐打抱不平的。要说什么理亏丢脸的，那也是你们！”

孙全冷笑道：“这还真不是我们的锅！你可知道今日大人们在此商议此案乃是奉诏议事。要从严惩处罪犯也是皇帝陛下的旨意。那楚云前次夜闯大明宫劫走公主，就应惹得满城风雨，皇室震惊。皇上不追究于她，也是觉得她是年幼无知，故而格外宽宥以望她迷途知返。结果，她非但执迷不悟，反而越陷越深，今次法场劫囚，杀伤官兵更是罪恶深重，天理不容！所以，你跟我们几个人在这里胡闹没有什么用处的，纵然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的。你若有本事，就去皇宫闹腾一场去，看一看皇帝陛下会不会再次法外开恩了。”

五姑娘登时泄了气，但仍然倔强地说道：“这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现在是能多保住王家一天也都是要尽力而为的。这样，以后再要回想起我们姐妹情谊来，我也是无愧于心的。”说着，她抛下孙全，独自一人走开了。

孙全从后面喊她道：“行行行，你就这么可劲儿地胡闹吧你！我可告诉你了，明儿上朝的时候，皇上要是问起我等古轩亭口劫囚案的进展情况来，你可就别指望我给你说一句话！”

但就在孙全为了如何应付早朝皇上还有群臣对五姑娘大闹中书府的诘难而绞尽脑汁的时候。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二日紫宸殿早朝皇上还真把这档子事给忘记了。因为陆崇真的回城去见了师师姑娘，还将那拨儿被赵德差遣来给自己女人看门儿的锦衣军都收拾了。皇上听闻师师姑娘受到歹人惊吓的消息后龙颜大怒，怜香惜玉之情如滚滚东去的长江水滔滔不绝，早朝的时候只顾着因为此事大骂群臣，根本已经无暇再顾及其他的“琐事”了。

只说那一日，陆崇从鸿山下面离开以后就进了城，才到了醉香阁就看到了锦衣府的缇骑们在周围四处游荡。他一看见这些汉子腰间招摇着的绣春刀，就赶紧把脑袋缩得跟脖子一般平了，转身拐进了旁边一个僻静的街巷里面一直挨到了“一轮明月挂青天，几点疏星明碧汉”的时候才敢鬼鬼祟祟地上街。

这个时候热闹一天的街道上已经冷清下来，家家闭户，处处关门。当下陆崇的胆子就张狂起来，径直踅去师师住处的后花园墙外。这里的墙上嵌着几处拴马石，拴定七八匹好马。陆崇就在拐角边伏着，见得拴马石后面有三个锦衣军的汉子盘膝坐在地上喝饮酒作乐。阁楼上师师婉转的娇音伴着呕哑的管弦宛若黄鹤一般轻盈直上云霄，并不时夹杂着男人们的叫好声。

正看之间，只听“吱呀”一声角门开，是一个照管后槽的汉子提着个灯笼，醉醺醺地走将出来给马上料，却被这三个军汉一时绊住闲扯起来。陆崇乘着他们说话的当口儿，使出轻身的功夫，从墙角处翻上墙头来。

此时，园子里有些月光明亮。陆崇看四下里无人，就从墙头跳了下来。他原在这里出入的人，已都认得路数，当下只望阁楼处走来。这时，阁楼后面的门开了，只见燕儿带着两个婆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埋怨说道：“这些家伙真不识羞耻，得这等醉了，兀自不肯去睡，只是缠着姑娘要茶吃！”

陆崇躲在暗处，放这三个人过去以后，就一步步挨到阁楼下面来。阁楼上面人声噪杂，陆崇不知道虚实，不敢贸然闯入，便先躲在阁楼下面的黑影里，听那更鼓时，早打一更四点。

那后槽替马上了草料，提起灯笼进了园子，复又关了角门，一路上踉踉跄跄地来到了门口正欲进屋。陆崇从旁边的阴影里一跃而起，把这军汉擗头揪住，劈手夺下他腰间的绣春刀。

那汉子却待要叫，灯影下见明晃晃地一把刀在陆崇的手里，先自惊得八分软了，口里只叫得一声：“饶命！”

陆崇阴森森问他道：“你认得我么？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陆崇！”

那汉子方才知是陆崇，便叫道：“哥哥，不干我事，你饶了我罢！”

陆崇道：“你只实说，你们在这里来了多少人？”

那后槽说道：“原本是五六十弟兄在这里看着，但这几日均没有什么事，大伙儿也就懈怠了。师师姑娘又天天赏些银两酒食的，今晚大伙儿都拿了姑娘的赏银找乐子去了，此间前后门各有三个弟兄在把门子。今儿阁楼上的是张佥事和两个千户老爷叫师师姑娘陪着吃了一日酒，如今还兀自在上面吃哩。”

陆崇把刀刃往他脖颈上一逼，问道：“你这说的是实话么？”

后槽忙道：“小人说谎，就害疔疮。”

陆崇道：“恁地却饶你不得！”手起一刀，把这后槽的脑袋割了下来。陆崇把刀插入鞘里，就灯影下，解下那军汉的锦衣穿在身上，拴缚得紧凑，把腰刀和鞘跨在腰里，又把后槽身上的散碎银两揣进怀里面，径踅到阁楼胡梯边来，捏脚捏手地摸上楼来。

那张佥事等三个人跟师师正在里面说话。陆崇在胡梯口听，只听得里面一人口里称赞不了，只说：“师师姑娘，今儿在下率众位弟兄们在这里保姑娘平安，日也不敢懈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姑娘以后可要不要忘了在下今日对姑娘的恩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