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锦衣府去坐镇江州,主持大局?”王一坤一张老脸“唰”地一下就变得惨白,支支吾吾地说道:“以内臣卑贱之身而主持国家大事,这是历朝历代的大忌讳。奴才以为……如此所为,只恐要招来朝野非议,有损于陛下之清誉。”
赵德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是内廷之臣,无外官身份而领政事,确是于礼不合。这样吧,就叫三衙将官领兵前往江州,你作为监军使者随行前往如何?朕再给你一道密旨,叫你有临机专断之权如何?”
“这……”王一坤对于当前江州和越水的局势,心里面自然是明了的。但他没有王知节的胆魄,也没有他那种“治国平天下”的大志向。所以,现在叫他去江州坐镇,主持越水新军遣散事宜,在于他看来那可就当真算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了。
王一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为难道:“奴才今日之荣华富贵皆为陛下所成就,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目下京城多事,各类居心叵测之徒皆不甘失败,蠢蠢欲动。奴才在京都也是事务缠身,实实脱不开身的。万一,京城发生动乱,再惊扰了圣驾,奴才可真是就要罪该万死了!”说罢,挥泪如雨下,磕头如捣蒜。
赵德看着他哭哭啼啼的模样,也知道此人不可用,本来想发怒,但想一想此人是跟着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想到此处,赵德心头一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摇着头说道:“唉,想我堂堂大宋就找不出来一个能够为朕分忧解愁的忠臣孝子么?”
王一坤止住啼哭,说道:“奴才保荐一人可以当此大任。锦衣承宣副使堂弼办事老成,为人机敏,又对陛下忠心耿耿。此人可担当此项重任。”
“堂弼?”赵德想了一会儿,恍然说道:“哦,就是那个通乐理、擅弹琴,世人咸宝爱之的堂弼?朕曾经看过他在司礼监任上编制印刷的《通鉴直解》、《经书音释》,文采斐然,见解独到,确实是一个可塑之才。”
“是,陛下。”刘茂相也颇为高兴地说道:“当年,微臣曾同堂公公会同三法司主持过涉及全国刑狱的‘大热审’,公公手中批判,口中发落,耳内听词,曲直分明,并无分毫差错,因而平反昭雪了许多冤狱,民皆叩首拜伏。陛下,以微臣愚见,堂公公正是坐镇江州的不二人选。”
赵德点头说道:“嗯,此人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王一坤,你速去带堂弼到上书房见驾!”
王一坤赶紧跪安退出文德殿,找了个腿脚麻利的小太监去锦衣府把堂弼唤过来。堂弼生得身材魁梧,剑眉星目,方面阔耳,是一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中年人。王一坤知道小皇帝有以貌取人的癖好,比较看重一个人相貌、穿着如何。王一坤大量了堂弼好一会儿,才点头叹息道:“好标致的模样……”
堂弼给他笑得胆战心惊,问道:“王公公,唤我来此所为何事啊?”
王一坤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神秘地说道:“老弟啊,圣上要召见你。你现在赶快随我到上书房见驾。”
堂弼依旧是满腹狐疑道:“不知道圣上为何要召见我呢?”
王一坤一边走,一边哄骗他说道:“哎,老弟对此不必狐疑。今天陛下召见你是为了一件天大的喜事。老弟啊,你飞黄腾达的日子就要来了!”
堂弼莫名其妙道:“敢问王公公,究竟是何喜事啊?”
“啊!是这样的。”王一坤说道:“皇上放心不下越水的局势,便命三衙禁军往江州驻扎以稳定大局。可是,京城出了这么多的内乱,陛下对于文臣武将多有疑心,故而叫你做一个监军使者,监督领军的将领。”
“是去江州做监军使者啊。”堂弼一听说不是去越州,也不处置越水新军的差事终于放下心来。
这二人走到了上书房外,早有小太监等在那里传话道:“皇上还在文德殿与荣大人商议禁军将领人选,请公公们在房内等候。”
堂弼乘机打听道:“你可曾听说统兵往江州去的武将是哪一个?”
小太监答道:“听说是于守信、石怀德二位将军。”
“他们啊!”堂弼笑道:“这二人保管可靠,此趟差事倒也容易。”
王一坤跟着笑道:“你去了江州好好办差,皇上在这里是看得见的!”
不一会儿,赵德来到上书房,他见到了堂弼本人以后,堂弼的形象是很符合他这个文青的品味的,故而对他的印象颇佳。赵德打量他半晌,才说道:“堂弼,此次朕派你去江州主持越水新军遣散事宜。你……可愿意担此差事吗?”
堂弼跪在地上,对着赵德磕了一个响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奴才愿意前往江州,为陛下分忧!”
“嗯,赐座……”赵德低头吃了一口茶,又说道:“此次,你前往江州办差,朕有一件事情要叮嘱你格外注意。”
堂弼又赶紧站起身来,说道:“奴才恭听陛下圣意。”
赵德示意让他坐下,说道:“这一次你以监军使者随于守信、石怀德领三衙禁军往江州办差,日常的事务你也不必插手,皆由江州衙门负责处置,只需要让江州衙门把办理的越水之事通禀于你即可。寻常时,你需要格外注意利用各地的缇骑,搜集有关江州、越水的情报,一遇有可疑之事立即以密折上报。另外,朕再给你下一道密旨,赐你尚方宝剑,给你临机专断之权,杀五品以下文武官员者,不必上奏请旨。一旦南方有事,你可以先行处置,而后上奏!”
堂弼初起时,还听的颇不以为意,只是叫他做监军使者,日常事务又不必自己插手,大约就是为了叫他去约束武将行为,防范他们私交地方大员,结成朋党而已。这种刺探情报,监视官僚的事情,就是锦衣府日常做的差事,于堂弼来说算是轻车熟路。但当赵德说要给他临机专断之权的时候,他顿感肩头一沉。再说到可以杀五品以下文武官员不必请旨的时候,他才感到事态严重。但如今木已成舟,自己也已经答应下来,又哪里有在皇上面前反悔的余地呢?待赵德讲完话,他还兀自坐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才猛然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激动地说道:“奴才此次江州之行,一定尽心竭力把差事办好,必不负陛下浩荡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