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一个靠谱的人儿了！”赵德和王一坤竟然都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赵德赶紧叫王一坤把堂弼从地上搀扶起来，说道：“朕已经下旨，限期五日要兵部调集五万江东禁军随你一同赶赴江州。”

“五万？”堂弼心中暗自作着怪，但当着赵德的面子也不敢明说。待见完了驾，两个人退出上书房以后。堂弼才问王一坤道：“王公公，此次圣上命我下江州主持，竟然派了五万兵马跟随。想来我朝自打老王爷在越水编练新军以后，就没有再往南方派过这么多的官军。这……是不是朝廷要准备跟梁平他们开战啊？”

王一坤压低了嗓音对堂弼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老弟！目下国库空虚，财政艰困，此次跟随你南下江州的江东兵马，那兵部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凑齐一万来人。陛下所谓的五万大军也不过是对外宣扬的虚数，为的是震慑梁平他们，让他们在越水不敢轻举妄动。我朝自太祖年间，军事力量就首重塞防、江防，在江北、江东设立大营，屯驻大军以防备秦马窥江为关键。在南方，则以修养民力为本，不设大兵，不重军事，故而武备薄弱，战力不强。那江州虽为我朝的龙兴之地，可承平日久，武备废弛。江州兵马指挥使曾广恩手下兵马不过万人，不是老弱病残就是无赖流氓。若是越水六郡反叛，十万叛军东取江州，以江州本地兵马决计难以抵挡。所以，陛下才调遣三衙禁军南下屯驻江州，以防备越水叛军。你此次南下江州，也需要格外注意搜集越水六郡新军的动静，一旦有什么反叛迹象，一定要及时向朝廷还有于守信、石怀德二位领军的大将。”

堂弼默然半晌，又问王一坤道：“那么，以王公公高见……这南边的仗……到底能不能打起来呢？”

王一坤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摇头叹气道：“这个……该怎么说呢？陛下其实是想打的。前几日，古轩亭口劫囚的案子，你也听说了？数百官军竟然拿不住几个秦国的奸细，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们把魏少鲲给劫走了。由此案足可见我朝江东大营承平日久，武功废弛的情况是何其严重！所以，陛下觉得有必要让三衙禁军上战场历练一番，以此提高战备，振作军心士气。”

堂弼说道：“既然如此，陛下又为何要奴才领一万军马在江州，对越水新军采取守势呢？”

王一坤说道：“这还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这古话说得好，叫作‘无钱不聚兵’。现在，户部为南边开战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的。这不得已，前几日皇上又下旨令文武百官捐资助饷，为国分忧。可满京的皇亲国戚、士绅富贾无不是装疯卖傻，一毛不拔。朝廷这好一场忙活下来，也只得银二十万两。就这点银子能够干什么的？能够支持起一万军马随你南下江州已经算是勉为其难的了。”

堂弼听得脊梁骨儿上面竟然惊出一身冷汗来，说道：“所以，陛下也只好暂时隐忍下来，对越水的十万新军采取怀柔手段，尽量避免局势激化，惹起战端。若是，现在战局一开，越水十万大军东出江州，江州兵微将寡，朝廷又一时无法举兵南下支援。战争的后果真是不堪想象啊。只是……陛下把此事交由江州处置，那江州府近来行事过于操切激进，在江州就激起不少民怨来。此次让他们处置越水新军遣散事宜，会不会因为遣散举措太过刚猛，把越水的新军逼上梁山，不得不反呢？”

王一坤说道：“这正是陛下差遣你到江州的真实用意所在！你要知道，有些猜忌臣子的话儿，皇上他是不能明说的，也只能借着咱们这做奴才的嘴巴说出来。你也知道，王知节正在江州做茅良卿的幕僚。那个茅良卿就是一个毫无主见的大草包，凡事只会应诺画押而已，犹如牵丝的傀儡。江州的一应政务全是由王知节独断专行。王知节这个人你知道吗？”

堂弼道：“生不愿交诸英烈，但求一识王知节。此人年少英杰，还是老王爷的乘龙快婿，早就名满天下，奴才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而且想来在以往的时候，奴才还因为‘大热审’的差事，跟他有过几回交际。此人的确是才干悠长，胆魄也大的出奇，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与那些个推诿扯皮的庸官昏吏比起来，确是如鲍鱼之肆里的一股清风。但杀人太多，用刑过重，在性格上似乎又失之于狠酷阴鸷了。”

王一坤点头道：“这个王知节确是有这么一股子的狠劲，陛下对他的这个性格还是很欣赏的。陛下所担心的是此人素怀狼子野心，若是任其在江州肆意作为，会不会搞得整个南方大乱呢？”

堂弼说道：“圣上的意思是要奴才往江州，虽然名为监军，实则是监视王知节等一干江州官吏？”

王一坤接着说道：“王知节你要认真对待，但越水的梁平你也需要多加注意才行。五天以后，大军出征。你乘着这段时间，回去好生准备一下去吧！今天，关于由江州转运使茅良卿负责处置越水新军遣散事宜的诏旨就会下发的。这道诏旨一下，那梁平能不能遵旨办事呢？唉，真不知道在越水又会掀起什么波澜呐。”

诏书下到越州的时候，已经是在赵德上书房召见堂弼五日之后的事情了。诏书一下，越水六郡的十万新军顿时哗然一片。大家对于朝廷授权江州转运使茅良卿负责处置越水新军遣散事宜还只是吃惊。但是，当看到了诏书最后说那禁军大将于守信、石怀德带领五万大军南下江州的消息，便顿时都惶恐起来——这五万朝廷禁军来江州是不是要对越水动武了呢？

似乎是算准了朝廷要派兵征讨越水一样，陆褚龙竟然赖在九华山没有走，以逼着梁平等人自投罗网。到了将来，也还有个向他们讨价还价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