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之中立刻大乱起来,在周围值守的义军官兵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只说转眼之间,残垣断壁之间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兵荒马乱之际,自然无人顾及王知节和高季左二人了。
这两个人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便绕过众人的耳目,出了破庙。远远看见,前院灯火辉煌,猜拳行令之声一起一伏。他们不敢怠慢,溜到马厩里偷出两匹马,各自骑乘,扬鞭疾驰,抄小道直奔山下而去。那在路口值守的卫兵没有防备,哪里阻拦得住?待报进大帐时,两个人已经消失在黑夜之中了。
两个人沿着山间的隘路狂奔而下,到了山脚处的时候,已经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了。万籁俱寂的黑夜,令这两个人都稍稍松下一口气来。
王知节对高季左笑道:“今晚真是凶险异常,若非老天垂怜,险些就要被贼人耻笑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前面的树丛里面“扑簌簌”地响个不停,俄而跳出一个七尺汉子来,手中一柄钢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照得王知节他们胆寒不已。
高季左的脸色立刻惨白下来,口中直叫苦道:“此番休矣!”
那汉子并不近前,却把钢刀收入腰间的刀鞘之中,笑道:“我说,深更半夜,荒山野岭,二位大人这是欲往哪里去啊?”
高季左赶忙说道:“啊,是这样的。方才破庙里那两个要被处决的宋人忽然作乱,杀了你们的好几个弟兄。我怕王公子再有什么闪失,故而带他到这里躲避刀兵而已。这位壮士万勿疑虑,万勿疑虑啊!”
那汉子一边缓缓地走了过来,一边戏谑二人道:“世间皆言吴人奸诈,今果然也。”
王知节、高季左看他走近,都不由得紧张起来,看此间也只他一个汉子,便相互使一个眼神,决定等他一靠近,两个人就要放手一搏。
那汉子走得近了,两个人顿时都愣住了:“三王子?”
“什么三王子,我是陆崇!”陆褚隆指着他们,哈哈笑道:“瞧你们那怂样子,有趣,有趣!”
王知节打量他一阵,问道:“陆崇,你这是什么时候跟龙在天攀扯上关系的?你……你当真就跟云姑娘是一家子的?”
陆崇把身子倚在道旁的一棵松树上面,笑道:“瞎混呗!自打老王爷死了以后,我就断了生计,衣食两无着。崔靖那一个老小子又在京城大搞反攻倒算,我在江东待不下去,只好离开京师四处流浪。后来,到了会稽,正好碰见龙在天。他说我很有当年大楚王的风采,还要给我个差事。不用靠卖力气养活自己,每日里还能吃穿不愁。我觉得这差事不错,所以就跟着他来越水了。”
王知节听罢,直骂他糊涂:“好你个陆崇,亏你跟了老王爷这么久的时间,竟然能做出这等卖国害民的勾当。若是老王爷泉下有知,肯定要被你气活过来了!更何况,龙在天是什么人,你居然跟他勾搭在一起。你觉得他的那一群乌合之众能成什么大事?他是早晚要自取败亡的。你还这么年轻,也要跟着他一个古稀之人陪葬不成?”
陆崇佯装忧虑道:“哎呀,那该怎么办呢?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江州吧?”
高季左在九华山就跟他有过接触,他的底细也是一清二楚的。于是,他对王知节说道:“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自小就跟着龙在天长大,是龙在天最得意的弟子了!”“啊?”王知节听后心中不由得一惊,没想到这些年来,老王爷竟然把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安排在身边当差,他老人家当真是胆大如鸡卵,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比的。他旋即就恼怒起来,扭头看定陆崇,说道:“我说三王子啊,你玩这样猫戏老鼠的把戏,是不是很得意啊?”
陆崇倒也不尴尬,哈哈一笑,说道:“我就一个做奴才的,让雷打了,敢戏耍老爷们玩?我是真心实意地想投靠朝廷的。”
高季左冷笑道:“哦?我怎么没有看出阁下有什么真心实意啊?”
陆崇把腰板一挺,说道:“可笑你们这些心比天高的家伙都自诩是有经天纬地之大才的。而今无一人能杀贼酋耳。崇虽不才,愿断龙在天首级,悬之都门,以谢天下!”
王知节、高季左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依旧半信半疑地问道:“陆壮士有何高见?”
陆崇道:“我与师妹往日皆受老贼妖言蛊惑,做下许多伤天害理之事,颇感悔恨,常思手刃老贼以偿孽债。近日,我屈身以事老贼者,实欲乘间图之耳。今老贼颇信我,我因得时出入老贼左右,可借机刺杀之。此中肺腑,还请二位大人向皇上表明。我陆崇虽死不恨!”
王知节他们虽然不信陆崇的话,但他的意思很明显要放自己一条生路,于是大喜道:“壮士果有是心,天下幸甚!”三个人遂约定共谋大事,同享富贵。一番跪拜设誓之后,王知节与高季左便匆匆逃离了越水。
就在王知节说反高季左,二人一同逃离越水的当天。座落在九华山上的一向是庄严豪华,气象万千的越水新军编练使司,今天却突然改变了模样,笼罩在一片肃杀恐怖的气氛之中。
从衙门通向越州府的官道上,一队队的兵士,排成方阵,匆匆地向城外开拔。骑兵纵马奔驰,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衙门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副甲胄的军汉,手执明晃晃的刀枪,从衙门口直排到正堂门口,又在节堂旁边的一个大草坪上,围了一个大圆圈。草坪上正中搭着一个点将台,几百名游击以上的将领,在台前列队肃立,一个个神情紧张,面色铁青。谁也不知,梁平突然下令召集众将,打算干什么。
辰末时分,常化之,马宝等梁平亲信大将、谋士,一个个阴沉着脸从节堂上走了出来,登上点将台,站立两旁。随在他门身后的是一队军校,他们抬出了三百多只大箱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箭道两旁。就在众人窃窃私语诧异不解之时,中军令官站在台中,高喊一声:“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