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五回(九)(1 / 1)富春江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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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沉吟片刻,点头说:“姑念他还有点忧国之心,朕不罪他。朕言及此事,只是想告诉先生,茅良卿迂腐之极,不堪大用。先生以行军总管的身份到了江州以后,万不可让他办差任事。”

高季左立刻跪下回答:“草民受皇上知遇之恩,若不能克期荡平流贼,保我天朝龙兴之地,实在罪该万死。

赵德微微颔首,忽而把下巴一摆,几个宫女和太监又赶快退了出去。

“自朕登极以来,”他用低而沉重的声调说,“北方的秦虏日益坐大。去年,嬴秦设立洛阳大行台,以伪国公赢平为大行令,总揽中原军政民务。那赢平在霸占我之河南地上,厉兵秣马,整军经武,侵吞我江南之意昭然若揭。凡为我大宋臣子,都应勿忘国耻,卧薪尝胆。可是,现在北方不靖,南方却又再起波折。似此内乱未息,外患日急,如何是好?”

高季左知道这是赵德在拐弯抹角地试探他对议和的态度。由于受了孙全的“点拨”,当然知道应该如何“善后”:“越州不过藓疥之疾,嬴秦才是心腹大患。目前的局面……似乎惟有对梁平等人行款通好,方可专力对付北面的嬴秦……”

赵德终于高兴起来,说道:“朕本来有意召三大营精兵猛将南下与梁平决战,可是中原一日不平,国家就一日不能专力平贼。目前之计,对贼军总以持重为上策,如能议抚,抚亦未尝不可……”

“是……”高季左答道,“叛军自出越水以来,虽然在东线、北线战场上侥幸得利,但终究不能长久。目下,湖湘战场上的贼军常化之所部顿兵樊口城下无所进展,汪士荣所部兵马虽然占领黔中,但西川大营已经出兵入黔,与贼军隔江对峙——战场形势已经趋于稳定。只要江州战场上,官军能够抵挡住梁平的攻势,则议和局面可成。贼军在两线战场上无利可图,财力民力又不能维持他们长久作战,如此必然要与朝廷议和的。”

赵德苍白的脸孔上闪出一丝笑容,随即稍微提高声音说:“先生请坐。”

高季左赶快叩头谢恩,然后起身,同时有两个太监闻声进来,在皇帝的斜对面替他放了一把较矮的檀木椅于。他刚坐下去,赵德又叫“赐茶”,他又站起来躬身谢恩。

赵德的精神振作起来,刚才的困倦都没有了。他从宫女手中接过来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用庄严而有信心的声调说:“如能一举平定岭南的乱贼,皆先生之功劳。”

高季左躬身说:“这是上托皇上威灵,下赖将士用命。草民怎敢居功?”

赵德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锋芒毕露道:“先生在江州时,跟随王知节在外平叛……不知对此人了解如何?此人统兵……是否可恃?”

高季左早已料到皇上迟早会问他这个问题,心中已有准备。他对王知节对朝廷的忠心是从一开始就抱有怀疑的,不像茅良卿那样的天真。但是目下江州的局势还是离不开此人,在大敌当前的态势下,就不要搞这种内斗了。

“王知节……可恃也不可恃,”他回答说,“在目前,江州战场必须依靠王知节的鼎力协助。只要朝廷可以对其优容相待,此人暂时是可恃的。倘若趁此时机,朝廷能够于江州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掌控大局,常处于‘制彼而不制于彼’的地位,则局面更为可恃。否则,节镇太重,君弱臣强,则是不可恃的。”

赵德道:“卿言甚是。”

高季左接着说道:“以今日看来,王知节纵然非是真心为国除患,但此人诚有匡佐之才。这几个月来江州战场还是有赖他的鼎力维持才没有崩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自从越水叛乱以来,王知节处孤绝之地,以孤弱之军抗衡梁平残暴之众,使国家得以有足够时间调兵遣将,从容应对。倘非王知节独当一面,这几个月的剿贼局面恐怕就不可设想了。”

赵德满意地点点头,但又不放心地说道:“古人云,‘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有国者不务保安境内,绥静百姓,而好开辟土地,征伐天下,未为得计也。’王知节诚有匡佐之才,然此人年轻气盛,急功近利。只怕他不能体察民生,不顾国家大局,执念于征伐之事,成就功名。到时候空劳师旅,无岁不征,就要使得江州受其荒残,民人苦其役调,反而有损于国家社稷了。先生曾跟随茅老办差多年,处事老道,颇识大体,今到江州主持平叛事宜,朕是百般放心的。今日,朕特赐你尚方宝剑,总督江州军政大事,斩五品以下文武官员不必奏报!倘有抗命不遵或作战不力之员弁,国法俱在,决不宽容!””

“臣领旨!”高季左赶紧叩头谢恩道:“臣到江州,一定不使其穷兵黩武,劳民伤财,有负圣恩!”

“目前平叛军事十分重要,与对秦虏的战事同为国家安危所系。”赵德叹息一声,说道:“倘若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化戾气为祥和,从此将越州的祸根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实为国家之福。”

停了片刻,赵德又低声吩咐:“至于朝廷对梁平议抚一事,总要万分机密,不可使外廷诸臣抓着一点把柄,阻挠大计。”

高季左安慰他道:“如此大事,主持之人自然要特别机密。不过只要皇上断自袁衷,决心议抚,即令外廷知道,亦无人敢于反对。”

赵德默然一阵儿,说道:“不过朝廷上风气不正,那些乌鸦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高季左却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陛下圣衷独断,毅然而行,一二个言官不明事理,妄生议论,也不能阻挠大计。”

赵德听他说话的口气又不禁想念起已经作古的赵钦。他微微地苦笑一下,转了话题说:“先生远来辛苦,下去歇息去吧。”

“遵旨。”高季左看见赵德有点疲倦,赶快告辞,叩了一个头,从文德殿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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