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赵德又派大明宫内相戴权出来，问他此刻日旁抱洱，下有云气一股，其曲如弓，弓背朝上，是什么征兆。正如古代别的谋士统帅一样，高季左除精通兵法之外，也留心占候之学，而且迷信。他抬头看了一阵，记不清是在汉人《星经》还是唐人《望气经》上说过，这种现象主奸臣当道，蒙蔽主上，不觉心中叹息，但是他对戴权说：“请公公代我回奏陛下，此克敌之兆也。”

戴权进去以后，高季左怕赵德再有什么询问，不敢离开。过了一顿饭时，戴权又走了出来，传皇上的口谕：“上天虽有克敌之兆，但也要万分持重，东线的军事究应如何料理，高季左要顾全大局，总以持重为要。”

“臣遵旨！”高季左叩头谢恩后，起身正要与戴权寒暄几句，旁边横插进一个人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高声说道：“高先生您此次千里迢迢进宫一趟，实在是不容易，可一定得把国事家事都要照顾周全呐。”

“家事？”高季左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大明宫里面还牵扯到自己的什么家事。他心中作怪，扭头看来人。来人是一个身材魁梧，面皮红润，没有胡须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茶驼色的带仙鹤补子的蟒袍，头上带着红色的太监帽。

戴权赶忙上前来介绍道：“这一位是慈明殿大总管高公公。”

“老奴高启潜”高启潜嘻嘻笑着向高季左打躬请安，顺带着向戴权看了一眼。戴权会意，立刻告辞离开。留下满头雾水的高季左，问他道：“公公莫要说笑则个。我高季左一介布衣，又不是皇亲国戚，在这皇宫大内哪里来的什么亲戚呢？”

高启潜哈哈笑道：“先生虽然没有亲戚，可是您的朋友却脱不了干系呀。”

“朋友？”高季左又没头没脑地想了半晌，才道：“谁啊？王知节啊？”

高启潜点头道：“正是此人！先生大概也知道婉儿公主为了王知节而不尊太后懿旨的事情吧？”

高季左答道：“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的，天下谁人不知啊？但是，我听说两宫太后不是已经改了主意，不再强求公主殿下与王知节解除婚约了么？”

高启潜把脸皮一拉，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世道不同了，官家的态度也得与时俱进不是？现在，越水的乱贼已经打下了广平仓，官军能不能保住江州府也是个未知数。这万一战况不利……公主殿下守了寡，可就要误了终生啦！更何况，王知节他嚣张跋扈，堂公公到江州监军，无罪受戮。此人毫无皇家的礼数，这也确是让太后们寒心呐。”

“嗯嗯嗯，也有这么一说……”高季左连连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虽然跟王知节算是同僚，但又不曾掺和他的家事。公公找我说这些闲话，未免也太……太无道理了吧？”

高启潜瞥了他一眼，说道：“哎呀，皇宫里面的事情你哪里晓得？我呢，也就不瞒先生啦，您知道小堂跟太后是什么关系吗？”

“啥关系啊？”高季左作怪道，“堂公公一个特务头子能跟后宫扯上什么鬼关系？”

高启潜赶紧上前来捂高季左的嘴巴，说道：“不要在这里混说！你知道小堂曾经侍候圣母皇太后饮食起居十余年，深得太后宠爱，不瞒您说，圣母皇太后拿他真跟亲生骨肉一般！因为看他聪明伶俐，办事妥帖。所以，这才由太后举荐入司礼监办差，后来因为做事得体才进入锦衣府任事的。”

高启潜说到这里，高季左也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是因为王知节杖杀堂弼，惹得太后动怒了不成？”

高启潜点一点头，说道：“何止是动怒呐，太后那真是如失一臂膀，痛彻心扉。这不一提起王知节来就气得她老人家咬牙切齿，若不是咱们大宋国有夫人不得干政的祖训，就非要办他一个欺君谋逆的大罪不可！”

高季左恍然道：“哦，太后的意思是要我到她那里检举揭发王知节谋逆的黑料吧？”

高启潜说道：“哎，什么叫做黑料啊？王知节之心，现在是路人皆知！只有婉儿公主还被他的花言巧语蒙在鼓里！太后如此所为，也是为得公主殿下好！先生就不要推辞了。”

高季左脸色一变，说道：“那我就更不能去啦。现如今，江州的战事一日也离不开此人，我若顺从太后的懿旨，状告王知节谋逆，那王知节手下的那些骄兵悍将就要拿我开刀。到时候我死一身不打紧，耽误了朝廷平叛的大事，可就要为祸天下啦！”

“哎哎哎，这事情啊怎么就扯到朝廷上去了呢？没有先生想的这么严重。”高启潜看高季左把事态说的如此严重，赶紧打圆场道，“这几日里，但凡有从江州回来的人儿，太后那边都要叫来问一问那一边的事情，打听一下王知节的近况如何？将士儿郎们是不是吃得饱，穿得暖？哦，就在昨儿，太后还跟各位娘娘一起到宝林禅寺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官军南征大捷，将士奏凯班师呢！所以，先生不要为此过多忧虑，太后不过是想知道一些王知节在江州的恶行，也对婉儿公主是一个警醒不是？”

高季左咧着嘴巴，说道：“王知节在江州的所作所为虽然于礼法不合……但在眼下这种非常之时，却是实有益于国家社稷的。”

高启潜不耐烦起来，说道：“哎呀，有不有益于国家社稷，自然有皇上的圣裁。先生只要跟太后实话实说就可以了。走吧，走吧。”说着，不由他分说，就扯着他往慈明殿走来。

高季左这是第一次入后宫觐见太后，由于摸不准两宫太后此次召见到底是何用意。他的心底不由得打起鼓来，只得不停地向高启潜打听内幕消息。高启潜给他纠缠的烦不胜烦，说道：“哎，先生不必紧张。等一会儿到了慈明殿呀，太后问话，您呐就看我在一旁的眼色行事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