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胡说八道！”楚云翘起葱指望他的肩膀狠狠地戳了几下，说道，“这个张小姐还是一位宋国官宦人家的小姐？师父向来是最恨宋国人的，为什么会收她做妾呢？”

陆崇说道：“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长得漂亮呗！你别看师父他老人家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但他也要吃五谷杂粮，要生七情六欲的，看见美貌的女子也会动心啊。”

楚云点着头说道：“唔，这倒是很有道理的。想必那个张小姐相貌也是俊俏无比的。否则也不会入了二公子的法眼，竟然把公主殿下都比下去啦。”

陆崇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家花不如野花香呗！有些人呐，就是吃着碗里的还瞧着锅里的。”

“呵，男人！”楚云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珠儿骨碌碌地一转，旋即问他道：“别光说二公子啦，你自己呢？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有没有去见师师姑娘？”

“没有……”陆崇说道。

“哎，你怎么没去见她呢？”楚云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立刻叫嚷起来，“是不是你也在江州另有新欢啦？好啊，万万没想到，你陆崇浓眉大眼的，却是一个采花贼！”

“你还是我师妹么？说这么难听的话！都是跟着宋人学坏了。”陆崇翻着白眼，说道，“前次，我因为见师师那一面，坏了七八个汉子的性命不说，还惹得龙颜大怒，京城里面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的。这一次进京之前，就被锦衣府给警告了——不许我与师师姑娘见面。”

“锦衣府？”楚云撇着小嘴儿，说道：“我就知道你之所以敢回京，肯定跟王一坤那个老鬼勾搭上了。哎，他们没有刁难你吧？”

“没有，没有，你大师兄是任人欺侮的人么？”陆崇并不想提这些糟心事，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道，“一开始，我觉得两宫太后不满意师师与小皇帝的关系，怕赵宋的皇室对她不利，所以才想着与她一起远走高飞。但是，后来看到这满城的人都对师师姑娘照顾有加，我心里就又有底气了——真要是带她回越水，也未必就比在江东安全。”

可楚云显然没有把他说的这些肺腑之言放在心里面，只是揪着锦衣府的问题不放，又问他道：“哎，王一坤那个老儿给你安排的什么差事啊？该不会是让你给朝廷与梁平牵线搭桥吧？最近，京城内外都在风传朝廷已经秘密派出使臣南下，要跟叛军议和呢！”

陆崇立刻挺直了腰板，笑眯眯地问她道：“那么，师妹觉得是朝廷对越水的政策，是该战还是该和呢？”

“不是朝廷对越水，是朝廷对反贼！”楚云严肃地纠正他道，“若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使百姓黎民免遭兵戈荼毒，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啦。但是，怕就怕梁平这些人不知悔改，贼性难易，把朝廷的息事宁人当成软弱可欺，以后反而变本加厉，使岭南无有宁日，反倒对国计民生有害无益了。这样的话，还不如现在就跟梁平他们决一死战，永绝后患。哎，大师兄你在岭南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觉得梁平这个人怎么样啊？”

“怎么样？”陆崇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跟着师父他老人家倒也跟梁平有过几次交往。此人与王知节不同，出身贫苦，未曾见过大世面，是胸无大志，小富即安的。老王爷当初选定他做岭南新军编练使，除了此人确有军事才干以外，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没有野心。他此次在越水叛乱，也是因为老王爷伏法以后，恐惧朝廷制裁自己而想出来的应对之策。如果朝廷能够开诚布公地跟他谈判，他应该会接受的。”

楚云说道：“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是，朝廷对梁平行款是正确的喽？”

陆崇笑道：“正确不正确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谈也谈不拢，终归是要在战场上面见真章的。”

楚云把脑瓜儿一歪，盯着他道：“你怎么知道谈不拢呢？尽说一些丧气话！”

陆崇道：“倒也不是我喜欢说丧气话，而是现在平叛的局势就是这么令人失望。梁平虽然不愿意打仗，但是杨樾、武泰两个副使还有常化之、马宝、赵勇这一干将领都是主战的。至于凌十一、杜十三这些义军首领就更是要跟宋国人不共戴天，血战到底的。更何况，现如今战局对他们很有利。纵然梁平想跟朝廷议和，但下面的人都不同意，如之奈何呀？”

楚云听得连连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官军只有跟叛军打几个漂亮仗，让梁平这些人吃一点苦头，知道朝廷的厉害以后，这些人才会口服心服地接受朝廷的招安？”

陆崇哈哈大笑道：“哎呀，我说师妹呀，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可爱呢？你也不想一想，就王知节、高季左这些多年来郁郁不得志而急于建功立业的人，能在自己旗开得胜的时候就与梁平他们罢战言和吗？那还不得穷追猛打，犁庭扫穴啊？到时候，官军三入越水，还不知道要怎样折腾当地的黎民百姓呢。”

“哼！”楚云猛地一拍桌子，就仿佛宋军现在真的已经入越杀人了一样，气咻咻地说道：“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最是爱民如子。这些好乱乐祸的家伙竟然以杀人为荣，真是……真是岂有此理。我就不相信呢，皇帝陛下会对他们听之任之？”

陆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真不想破坏皇帝陛下在你心目中冰清玉洁的形象。和谈能不能成，就走着看吧。到时候，师妹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啦！”

“我信你个鬼，你这家伙坏得很了！”楚云啐他道，“天色不早啦，快点吃！我叫他们帮你收拾一间房子来。”

“不用，不用。”陆崇摆着手制止住她，说道，“我们有规矩，不能夜宿他人住处的。我若是晚上不回去，锦衣府的这帮家伙不知道又得折腾出什么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