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猪儿听了陆崇这近乎滑稽的打脸话，却站定那里不走了，只揶揄他道：“你不是不知道王知节的事情么？去了那里能替公主殿下排什么忧，解什么难呢？”

“啊呸，休听别人放屁！”陆崇扮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气概，大言不惭道：“王知节呀，我跟他真是太熟悉了。这小子的心肝脾肺肾长的是啥样子的，我都能摸得一清二楚。公主殿下要问他的事情，找我算是找对人啦！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李猪儿打量他半晌，还是连连摇头道：“我看，我还是找那一位高先生去吧……”

陆崇捉住了他的手腕，嘻嘻笑道：“哎，公公，这里的事情自有我能摆平，又何必再叨饶外人呢？你有所不知，这个高季左自小就是一个‘屙屎攥拳，放屁咬牙’的主儿，满肚子的坏水儿，这种家伙躲还躲不及，怎么能主动去亲近呢？”

“哎，不对啊。我可听说人家高先生……”不等李猪儿说完，陆崇的手间一用力，李猪儿被拿捏的手腕立时红肿了一圈，痛得他呲牙咧嘴得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了。

“哎，这就对了么！那么，李公公就请前面带路吧？”陆崇高兴起来，猛地把胳臂“喀拉”一甩，李猪儿往前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李猪儿摸着自己肿胀的手腕，嘴里面使劲地吸着气，一边往前走，一边不住地抱怨道：“你这人也太狠了一点，真不明白师师姑娘这么知书达理的姑娘究竟相中了你哪一点？”

陆崇颇为自得地说道：“女孩的心思你哪里能猜得透呢？不过，皇上竟然同意我去师师姑娘的住处，为人如此大度，倒是叫我有些意外。看来，以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是当然啦！皇帝陛下跟师师姑娘的交往，追求的是心灵上的相通，排斥肉欲上野蛮的兽性。”李猪儿对他的话颇不以为然，说道：“西洋学者柏拉图曾说过，当心灵摒绝肉体而向往着真理的时候，这时的思想才是最好的。而当灵魂被肉体的罪恶所玷污时，人们追求真理的愿望就不会得到满足。当人类没有对肉欲的强烈需求时，心境是平和的，肉欲是人性中兽性的表现，它是每个生物体的本性，人之所以是所谓的高等动物是由于人的本性中，神性强于兽性，精神交流是美好、超过道德考虑的。”

陆崇咧了咧嘴巴，说道：“所以，你就……‘性甚致灾，割以永治’啦？”

李猪儿虽然听不懂他的话，却也知道不是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所以冲着他翻了翻白眼，并没有搭理他这一茬。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看到前面的巷子口边停着一辆遮着蓝布帷幔的马车。李猪儿与陆崇上了车以后，车夫就按照李猪儿的指引沿着熙熙攘攘的云龙街夜市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又转进了街道旁边一条灯火阑珊的小巷子里面，在巷子尽头的一处宅院门前停下车来。

陆崇刚从车子里面探出脑袋来，就被两个大汉揪着衣领薅下地来，骂他道：“妈妈的，你小子可算栽到老子手上啦！”

陆崇看清楚他们身上穿的是飞鱼服，于是放下心来，抱着拳笑嘻嘻地说道：“兄弟们，以前全都是误会，全都是误会啊。如今，我也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啦，为王公公牵马坠镫以求将功赎罪。”

“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几个汉子骂骂咧咧着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但终究还是松开了他的衣领，放他进了宅院里。

这处庭院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的雅致。四面的白墙下种了一圈的竹子，当院的一方隙地上面摆放着一座小小的假山，与其说这些石头是叠出来的，不如说它是摆出来的，它摆得那样平稳，那样舒服，那样既符合自然界的规律又可人心意。只几块花石、几丛竹，就够让人流连一番。

陆崇信步而入，就听得对面的阁楼之上师师那娇俏的话语：“陆哥儿，你在外面混的怎么样？发达了没有？”

陆崇赶紧把身上的长袍抖得哗啦作响，仰着头答道：“当然发达了。要不然我也不敢来这里见你啊。”

师师倚在窗前，冲他展颜一笑，只说这女子明眸善睐，唇若吐珠就把陆崇看得浑身都酥了，鼻子一酸差一点掉下眼泪来，脚底下也只觉得绵软无比，就是迈不动腿。

李猪儿凑到前面来，朝楼上问道：“师师姑娘，婉儿公主呢？”

师师翘起葱指往身后一指，说道：“公主殿下还在这里等着呢，你们赶快上来吧。茶都喝久了……”

李猪儿赶紧拉着陆崇上了阁楼。陆崇再次进到婉儿的时候，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整个人儿要比几个月前瘦了一大圈儿，两只无精打采的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之中，原本细嫩白皙的脸蛋也如槁灰一般了无生气。

“公主殿下……还是得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啊。”陆崇此刻也顾不得跟师师打情骂俏了，凑到了婉儿身边对她嘘寒问暖道。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口就又勾起了婉儿的伤心事，不由得又坐在那里开始淌眼抹泪起来。

师师坐在了婉儿的另一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埋怨陆崇道：“你这家伙真是不会体贴人呢。公主殿下因为王知节的事情伤心流泪，我劝了好半晌，好不容易劝好了，结果你又拿这事儿来招惹她……”

“怪我喽？”陆崇把两只手一摊，说道：“唉，只怪我当初心慈手软，怎么就没在南岭上把这个喜新厌旧的渣男给一刀宰了呢？公主殿下你也莫要在这里伤心生气，我不日就要随着高季左南下江州。到时候，我见了王知节，一定把他一刀两段，为公主殿下出这一口恶气！”

婉儿听他要找王知节出气，顿时给他吓了一跳，立刻也就止住了啼哭，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道：“王公子是一个好人，事情闹到今天这般地步全都是我的不好，你……你可不要胡作妄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