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勇急中生智,在乱军当中纠集了千余骑兵从侧翼冲击宋军的鸳鸯阵。当越军骑兵从侧面接近宋军阵的时候,原来十一人组成队伍又分成了三个小队,迅速向越军骑兵冲杀过来。此时,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居中,而盾牌手在左右两侧进行护卫。藤牌手、短兵手接敌以后匍匐前进,以腰刀砍敌人的马蹄,长枪手则使用长枪挑刺敌军落马,狼筅手、长牌手使用狼筅、长盾遮蔽掩护整个小队不受越军骑兵冲击。
越军骑兵无法冲散宋军队伍,又缺少步兵配合掩护,一番冲锋下来死伤惨重,不敢再战,纷纷调转马头往南面逃去。赵勇还要逃跑,早被宋军团练副使朱钰带着人马从后面赶上,拦住去路。赵勇只好鼓着勇气跟朱钰见仗。朱钰的士兵见他一枪刺来,便抡着狼筅来遮挡,狼筅上的倒刺正好扫到了赵勇的右手。赵勇只觉得虎口一麻,握不住枪杆,那支枪脱手飞去。朱钰大喝一声,拍马赶到,把他从马背上面如老鹰捉小鸡似的抓过来扔在地上,叫士兵绑了,押赴高季左营中。
这一场大战真是非同小可,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越兵四散逃命,宋军以排山倒海之势越过清溪寨一路往南面追杀。杜十三见赵勇活活被擒,九路兵马被打得秋风扫落叶一样,其余的越军大将不是被杀就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自觉性命难保又悲愤于无力回天,于是一把火便与自己的军营同归于尽了。
经此一战,在江州纵横一时的越军元气大伤,跟着梁平东征的越州老兵损耗达到十之八九,在麂麋山一战后招募的新兵也伤亡逃散了大半。宋朝祖宗的龙兴之地总算转危为安,东线战场的主动权也就此易手。
梁平带着自己的几名亲兵,骑着马往南边一口气跑了五六十里,到了第二天上午见宋兵并没有追上来,才停下来歇息并收集沿途逃散的败兵。到偃月城下杨樾的兵营时,总算聚集了二万余残兵败将。
到了这里,梁平才算把一口气喘匀,回想起昨晚那一场大战依旧是羞愤不已,便在营中设祭哭悼在清溪寨死难的将士,并下令增固营垒,修整兵械,抚恤伤残官兵,再从劁门等地调集兵马粮草北上江州,试图重振军旅再攻江州。
高季左在清溪寨大胜一场,歼灭了越军在东线战场上的主力,正欲宜将剩勇追穷寇,将梁平彻底赶出江州地界,压缩回越水。这时有兵部侍郎曾泰持金字令牌来到军前宣皇帝诏谕,不准边将擅启战端,与贼浪战。倘有不听朝廷诏令而擅自出战者,纵胜犹罪,绝不宽赦。
朝廷不许出战的消息一出,宋军上下群情激愤,不顾曾泰还在与高季左叙话宴饮,就纷纷闯进军帐说道:“将士儿郎们在前线风餐露宿,流血流汗,拼了性命才把贼军打败,保住了我朝龙兴之地安然无恙。朝廷不派人携金帛酒肉来此犒军慰问也就算了。现在,皇帝陛下却因为朝中奸臣的几句谎话就把他们放走,放纵了消灭乱贼的大好时机,却助长了敌人的气焰,亡国没有几天了!”
高季左赶紧呵斥众将道:“休得胡说!当今陛下聪颖智达,圣心烛照,不许我等浪战必有缘由。圣意深远,难以捉摸,又岂是你们所能妄议的?今后倘有再敢非议朝政之人,本钦差定斩不赦!”
高季左治军驭下素来严格,众将见他如此维护朝廷,自然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纷纷退到帐外。
高季左喝退众将以后,便对曾泰笑道:“这些人都是山野村夫,素来粗鲁,不识大体。方才,众将在这里口出狂言,也是因为急于为国家平叛,一心为陛下分忧才失了体统,惊扰了上差。还请上差……”
“先生不必如此,我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再说了……”曾泰挥着手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说道:“将士们欲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消除乱贼来报答皇上哺育恩德的心情,在下也是能够感同身受的。”说着,他把身子往高季左的身边欠了过去,压着嗓音说道:“实不相瞒,此次清溪寨大捷的消息传至京师以后,朝野上下人心振奋,文武百官纷纷上书言战。可是,陛下看了这些主战的奏折以后,却对孙、荣二位大人说,‘朕可真不在乎外面的这些乌鸦们怎么鼓噪胡说。若是在这个时候,朝廷向这一群穷兵黩武的武夫们服了软,那朕坐在这大明宫里面还有什么意思?’于是,这才有了边将不得浪战的诏旨。”
“服软?”高季左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问曾泰道,“陛下……这是跟谁置气呢?”
“朱玄呗!”曾泰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带着几分醉意,对高季左说道:“西川大营不顾朝廷的和战大计,不得朝廷诏许就擅自出兵东征,夺黔中,袭庐陵,断了湖南叛军的后路。”
高季左不解道:“这可就真是让人想不通了。我还记得就在两个月前我入京陛见的时候,政事堂、枢密院还有皇上都是有意让西川大营出兵入黔,东援湖湘的。甚至还专门为此下诏旨给朱玄,要他留意黔中军事。”
曾泰点头道:“是这样的,但……那也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其实,自从战端一开,皇帝陛下的心思就在和与战之间来回摇摆不定,甚至荀昭入京以后,皇帝陛下还在犹豫不定。直到朱玄出兵黔中,终于让皇帝陛下坚定了议和的心思。”
“此话怎讲啊?”高季左听得更加莫名其妙了,说道:“朱大人出兵东征,为国家除此一劲敌,这是天大的好事啊。现在,贼军在湖湘、江州两线战场都遭受了重创,不乘此时穷追猛打,一鼓作气铲除敌寇,反而要跟梁平议和。这究竟是怎么一个说法呢?”
曾泰说道:“朱玄虽然打了胜仗,但坏了荣大人和王大监主持的议和好事,而且他擅权自专也激怒了皇帝陛下。陛下以为朱玄此行虽然得胜,为国家解除了祸患。但他不得诏许就擅自出兵浪战的做法,细究其心理的话,就是因为他本人手握重兵,觉得现在是战争时期,国家有求于他。故而他才敢以手中兵权作要挟,蔑视朝廷,轻慢皇上。若是平叛战争再拖延下去,怕是四方的边将都要像朱玄这样,借着战乱之机扩充自己的势力,脱离朝廷的掌控。长此以往的话,必然要形成朝廷孱弱,藩镇独大的恶劣局面。陛下对边帅武将有此一忧虑,加上荣禄大人和王大监在一旁极言议和的好处,也就坚定了议和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