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节对五姑娘的说法并不吃惊,面无表情地说道:“如今的朝局是波谲云诡,一日数变。我远在边陲,犹如雾里看花一般,自然不明了其中的关节,还请五姨能指点一二啊。”
五姑娘道:“你可知道朝堂上对于越州的和战之争现如今朝廷上主张和谈的荣禄这一帮家伙因着你在江州连战连捷,打垮了梁平,导致朝中的主战派得势的事情,对你恨得是咬牙切齿,正密谋着要寻你的不是,把你除掉呢!”
王知节点头道:“早前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没有想到政见之争竟然到了如此激烈的程度。我本是无意于朝廷党争的,只是希冀于靠着平定越水叛乱可以将功补过,恢复功名而已。不料,自己却也在无意中惹祸上身了。这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呐。”
五姑娘叹息道:“唉,就因为在这政见上争执不休,这些日子来,京城里被罢官、被下狱、被弹劾的人都有百十个了。莫说是你了,现而今的大宋的官场上面谁又不是人人自危啊”
张丽华不由得皱起眉头,嘟囔道:“这些家伙就这样子争来争去,弄得乌烟瘴气的,国家大事岂不都要给耽搁了真是太不像话啦!孙大人是当朝执宰,大权在握,怎么也不管管这些家伙”
五姑娘压低了嗓音,探身凑到王知节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家官人倒是很想出手整肃一番朝堂秩序。可是,他是以外臣入主中枢,在京城的根基太浅,人脉不广。想动用中书令的权力约束同僚下属,实在是威望不足,掣肘太多,有心无力的。若是以江北的兵威压服荣禄这一些居心叵测之徒,倒是能干一番大事。但是又恐你们这些封疆大吏们对此产生误会,说我们孙家是要犯上作乱,再要搞什么起兵勤王,反而要闹得天下大乱了。”
王知节想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京城里的衮衮诸公目光短浅,不能深谋远虑,与他们混在一起是无法成就大事的。现在,孙大人依靠皇帝的威势,掌握军队的要权,好像高高在上的龙虎一样,为天下士民所仰仗。如果大人想诛杀朝中的奸佞,就如同鼓风进火热的炉子来烧断毫毛头发一样的容易。这是顺天应人的大德行,谁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五姨又何必犹豫不决呢”
五姑娘还是摇着头说道:“别的人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荣禄留在湖南的那些兵马,我也有法子应付他们。现在,唯一担忧的就是老相国留在京城里的那一帮穷酸秀才们又在蠢蠢欲动。万一江北跟荣禄斗将起来,老相国那一群文官会不会乘着孙、荣两家自顾不暇的当口,搞一出浑水摸鱼的好戏呢”
王知节说道:“老相国他们敢于在京城发难,主要还是须仰仗高季左手中的这一点兵马。如果五姨能够在江州培植一些势力为己所用,就可以牵制住高季左的实力,则京城的文官们必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五姑娘指着王知节笑道:“这也不用再培植什么势力啦,你跟我又不是什么外人。江州的局势就完全仰仗于你啦!”
张丽华站在一旁,听五姑娘一力撺捣王知节跟高季左斗,忍不住插话道:“夫人真是说笑呢。高先生与王公子是过命的交情。江州能够转危为安,多亏了两人的精诚合作。现在越贼未除,忧患仍在。您到江州奉旨犒军,不想着搞好各军之间的团结,一致对外。却要兄弟阋墙,实在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五姑娘微微一笑,说道:“张小姐也未免过于天真善良了,高季左的想法恐怕未必如小姐所愿吧那高季左追随老相国二十余年,被他视为左膀右臂。高季左自督办东线平叛军事以来,与老相国之间书信往来频繁。我还听人说,前几日他还跑了一趟会稽山,亲自找茅士铿面询日后对付你们,收取岭南的计策呢!知节是老王爷的乘龙快婿,那可是京城文官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他高季左怎么会跟你们一条心呢以前是因为梁平势大,才不得不跟你们搁置争议,共同对外。现而今梁平败亡,越州的反贼已经不足为患了。他还能容得下你们吗凡夫俗子们是共安乐易,共患难难。可这英雄豪杰则是共患难易,共安乐难!现在,你们若顾念往日情谊,不忍痛下杀手。将来,他高季左可就要回过头来图你们了!”
王知节听得连连点头,说道:“五姨说的一点不错。我主张以严刑峻法治国牧民,强调耕战为本,从而求得富国强兵高季左却鼓吹以仁义道德治天下,推行诗书济世,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们俩非同道中人,本该不相与谋的。不过是因为外有贼寇作乱的缘故这才不得已走到一起,将来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的。”
五姑娘抚掌大笑道:“你小子这富国强兵的论调倒是跟你姨夫很相投的。是啊,大争之世,兵不强者则无以立足,惟有国富才可强兵。知节啊,你想要驱逐高季左,在岭南推行新法,你姨夫和我一定会全力支持的。”x
王知节乘机说道:“我欲抢在高季左前面,率军入越平叛,一举拿下越州以扩充实力,然后再与高季左争夺江州。只是唯恐朝廷不许,有权臣从中掣肘,所以不敢妄然举兵西进。”
五姑娘听了笑将道:“这事倒不大,朝廷里面的事情有你姨夫周旋,不会出什么差池。你可以在江州放手去干。若是钱粮不足用了,你尽可写书信来告我,我自有法子支应。”
王知节听五姑娘如此大方,心中不禁大喜,但在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镇静,只把双手往前一拱,口中说道:“多谢。”x
张丽华心中老大不乐意,这时候只把蛮靴往地砖上重重地跺了一下,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五姑娘听罢微微一笑,把茶碗端到了手中,说道:“那我也就不稀留你们了,来人,送客!”一个小丫头从廊下走进来,引着王知节、张丽华出去了。
这边五姑娘刚送走王知节,就瞧见陈布带着道:“五姐,湖南那边有消息了!”
五姑娘不禁大喜,忙屏去了左右闲人,只引着陈布一人到了后面的书房,叫他把湖南的消息,细细地说与她听。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