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鬼临与夙梦携着风沙而来,“天狼帮”三字的石碑赫然出现在眼前,身后便是二人错落的脚印。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一身劲装,拿着大刀,声线粗犷的大汉上前问道。
鬼临与夙梦相视一笑,颇有默契地同时甩出银针。刷刷几声,这名大汉连着身后的数人一起倒地没了呼吸。
狂风卷着尘沙肆虐在空中,鬼临行步如风,所经之处皆为血光,夙梦制造一片又一片幻象,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他们死于自己的同伴手中。终于二人来到了帮主所在之处,向籍仍然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倚在铺着狼皮的宝座上,手边便是尚未出鞘的擎苍刀,看见二位的到来,全然没有惊讶的模样。
“二位远道而来,沙漠难行吧?”向籍道。
他们对视之余有一丝诧异,夙梦先问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向籍哼笑了一声,道:“当年他们放走了月惜迟,‘剑宗’也没能杀掉月心,我就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
剑宗?二人面面相觑,“这件事‘剑宗’也有参与?”鬼临问道。
“他们将自己推的一干二净,可又有几个人是真正清白的,不过是害怕大难临头。”向籍嗤笑道。
“你既知我们要来,你的同党呢?”鬼临说着,私以为他如此淡定是有帮手的缘故,并且用凌厉的眼神四处扫着。
“哼,什么同党?那帮人扭扭捏捏,做事犹豫不决,一股子江南的小家子气,天狼从不屑与其为伍。”向籍中气十足,眼中满是轻蔑。
他缓缓站起,抬头看了看天色,悠悠开口,尽是凄凉:“长河落日,这样好的景色,向某恐怕再也看不到了。”说罢便做了个手势,鹰眉挑起,“二位请!”
面前二人会意,夙梦率先出手,一招“流星逐月”疾步来到他面前直接劈掌,向籍不与其周旋,擎苍刀瞬间出鞘斩向夙梦。夙梦瞧他劈刀砍来,一个后躬身,同时单足抬起,踢中他的手腕。向籍一个旋身,这一刀便使出了“擎苍刀法”,他将刀倒转而下,刀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一记刀风划出,势夹劲力,威猛至极。在刀风劈过之际又跳斩过去,连出几刀,刀刀砍其要害。
夙梦轻点着步伐回回躲过,时而临空,时而避让。鬼临在一旁观望,虽危月宫派了他二人来,但他念着向籍旧疾在身,又念及自身名声,因而不愿以二对一。
向籍瞧着鬼临站立不动,暗以为他瞧不起自己不愿出手,于是怒气上头,闷哼一声对他发招。鬼临瞧着他突然逼近,忙移步招架,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向籍身后,手形极快闪了几下,看似乱点一气,可却是在其心愈,志室,命门等穴位上下了重手。
向籍觉着气血上涌,心肺骤紧,一时站不住脚,往前踉跄了几步,夙梦抓住时机飞身临空,使出一招“游雨惊尘”,正中他下颚,向籍登时吐出一口血,滚落在地。
孰料向籍刚一着地,又急忙翻跃而起重刀袭来,期间竟没做丝毫喘息。夙梦接过他的招式,却暗自吃惊起来:“这厮受了几手鬼临的点穴,又吃了我一记脚力,气息竟这么快恢复如常,与那日君子崖的会战相较,简直判若两人。”
殊不知向籍至亲尽亡,基业尽毁,早已失无可失,如今破釜沉舟,势要与他二人同归于尽。
鬼临又瞧着二人一来二去,忽觉西北侧有巨物压来,他侧头一看,立即双目圆睁,嘴里喊着:“夙梦!”
夙梦听得他叫唤,收了势向他看去,却变得与他一样的神情。西北那侧昏尘蔽天,黄雾四塞,狂风愈演愈烈,那片风霾更有欺近之势,只怕不出半个时辰,便席卷而来。
“是风沙暴!”鬼临喊着,言中若带三分焦急。二人自幼生长在草长莺飞处,自是不曾见过这戈壁之地的“盛景”。
但向籍瞧着这番景象,却哼笑了出来,在尘土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帮内早已修了数条暗道供人躲避风沙。他心里已盘算好,在这半个时辰之内将这二人手刃,待风沙一过,恩怨便也洗净,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过问江湖。
鬼临听到他的哼笑,也顾不得自己的脸面,手呈爪式便要出手。
“鬼临。”夙梦擒着他的肩,说道:“风沙将至,我们先撤。”
“什么?!”鬼临惊讶看着她,眼睛已有怒火,实在质问她为何这时撤手,向籍已耗不少气力,全然能在风沙袭来之前将其解决。
向籍这时却不愿了,急忙道:“哼,没见过世面的小娃娃,现在撤退,老子偏偏放不得你。”说完便出刀前来。
夙梦见向籍的兵器往鬼临斩去,几个碎步过去抢在前面抵住了他的招式。向籍一愣,嘴里大喊道:“好!见你是女子,我本不想先杀你,既然你抢上前来,那就休怪我挥刀无情。”
夙梦使着危月宫的各式轻功来回变换,却并未主动出招,向籍瞧着她此起彼落,觉着自己像是一只被戏耍的猴儿。他顿时气塞胸臆,刀越砍越急,越砍越没了章法。
一旁的鬼临却瞧着古怪,思道:“她抢在我前头抵招,可又不发招,这是为何?不过这向籍的招式却渐渐凌乱了起来,难道是欲擒故纵?我和她联手杀他并非难事,如此大费周折我竟有些瞧不明白了。”他侧头看向近在咫尺的风沙,又不禁心焦起来。
夙梦看到大势已成,嘴角勾起笑意,双眼蓦地一睁,杀意四现。她腾空而起双臂展开,白衣掀起,她袖口与衣摆上镶着的羽毛随风飞坠,将落未落,只见夙梦稍一发力,白羽全部挣脱,却飘荡在空中。她落至地面,换上了一副魅惑的神色,顿时周遭通明,地面裂开现出了梅花桩,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寒潭。
幻术?向籍心下一紧,但他看着脚下本应虚无的东西却莫名增加了几分惧意。他一抬头,瞧见夙梦飞舞而来,披帛在他身上飞甩,可他却觉着自己头重脚轻,全无招架之力,手拿着刀胡乱挥舞,毫无招式。
白羽化作利刃在他身上割来划去,鬼临瞧着这番场景,不禁嘴角上扬。夙梦的独门招式“如梦飞羽”,以及她已臻化境的幻术,二者合一,威力无穷,即便是他恐都难以招架,更何况是如今已心智大乱的向籍了。
向籍终于不堪一击,被夙梦飞踹在地。虚幻已消失,向籍倒在地上,衣衫破落不堪,脸上尽是血痕,他缓缓爬去,欲拾起那把历代帮主所奉的神兵“擎苍”,但终究是没了气力。
夙梦和鬼临走到他身前,夙梦问道:“向帮主可有遗言?”
向籍抬眼看着二人,忽然仰天大笑,之后又黯然道:“全帮三百九十六口人,你们已杀了三百九十五人,我的遗言,说给谁呢?”最后愤恨地瞧了他二人一眼,头垂了地,没了气息。
二人对视了一眼,均面无表情,夙梦说道:“接下来,你处理吧。”
鬼临知其所指,双手一拍,一名黑衣人现身,鬼临稍稍示意,那名黑衣人便毫不拖沓拾起地上的擎苍刀往向籍的脖颈上斩去。
夙梦回了身没去看这画面,鬼临跟着她的脚步,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去,天仍是灰蒙,但原本欺近的尘沙却无疾而终。鬼临深感惊奇,回眸却对上了夙梦憋着笑意的面孔。
鬼临当下恍悟,不禁结巴道:“你...你竟然练成了...练成了‘幻境’?!”他手指轻抖,不可思议的神情上还添了几分惧意。
“真是没见过世面。”夙梦打趣着他。
鬼临也不与她拌嘴,仍然惊叹道:“我竟未想到你的幻术修炼到了这般地步,连我都不曾发觉。”他记忆中,只有幻术的创始人月当歌与现任宫主月心将此绝招练到了“幻境”,以两层幻术包裹,以假乱真,出其不意。
但莫说两层,夙梦方才所使的第一层便已有以假乱真之相,若真得破解,那内力便当属上上乘了,鬼临在心底不住赞叹,好半晌才恢复平静。
“对了,我适才就纳闷。咱俩联手杀他轻而易举,你为何大费周折与他缠来斗去?”鬼临问道。
“你可知天狼帮里有暗道?”夙梦不答反问。
鬼临点头轻嗯了一声,但又不觉这与杀他有何关联。
夙梦继续道:“他们的暗道,除了躲避风沙之用,还有逃难避杀之用。暗道里有无数机关玄机,倘若他逃了进去,我们不追,回去不好交差。若追了,里头的机关暗器我们均不知方位,进去只怕凶多吉少。此等情状,我们只可明争,不可暗斗。”
鬼临稍加辨析,逐渐了然,接过她的话道:“向籍自大,你故意使了幻术造成风沙将来的假象,他有暗道,自然不怕尘霾席卷,你便露出惧怕之意,假意撤退,让他觉着自己占了上风。他知道他能活,但他却不想我们活,所以便出招狠辣,丝毫不让我们有可逃跑之机。”
“风霾逼近,他急于求成,出招便自然而然慌乱起来,我要杀他便易如反掌。”夙梦这回把话接道。
“哈哈哈,妙,妙极,妙极!”鬼临连发三个“妙”字都觉不足以称赞她的计策。
二人并肩行走,狂风又乍起。待风沙一过,“天狼帮”将永世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