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春儿跟随裴山公子去了他的府邸至今未归，想必是被大人抓了去，春儿一向胆小怕事，在漆黑的大牢里肯定吓坏了，还希望大人体谅，将她放出来吧。”樊姬站起身子看向旁边的李寻山，然后稍稍欠了欠身子。

“昨日裴山身亡，她是唯一跟他在一起的人，若樊姬姑娘一句话就放出来，我可就真是个昏官了。”

“可陈捕头之前说，裴山公子是自杀，那显然和春儿没什么关系。”

“你觉得堂堂裴家二老爷，自挖双眼，剖腹自尽这件事情当真就如此简单？”

“奴家只是个没见识的青楼女子，这里面有什么诡异恐怖的地方不清楚，但春儿一定是无辜的。”樊姬此时直视着李寻山，语气坚定。

李寻山扯了扯嘴角道：“初晴馆的姑娘最是知道这县大大小小的事情，若樊姬姑娘愿意帮助本官，你家那胆小如鼠的春儿，我也就放了。”

“初晴馆可没本事帮助堂堂知县。”樊姬淡淡的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寻山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樊姬愣了愣，就好像当初的韩乐一样，她显然也没有料到，堂堂知县竟然会做出如此的表情。

樊姬脸上的错愕也很好看，李寻山静静的欣赏着她的脸庞，似乎还在等待她的答案。樊姬此时却稍稍低下头来，不愿将自己的表情暴露在李寻山眼皮子底下。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初晴馆若是帮助李寻山，那最后便会和他一样死路一条。樊姬可不认为，一个知县外加两把刀当真能斗得过裴家和青龙帮，就算加上凉山上那帮灾民也不行。

樊姬没有思索很久，当下替李寻山倒上酒，脸上重新恢复平淡完美的样子，却不再开口说话了。

李寻山瞧着樊姬的样子，无趣的撇了撇嘴，似乎觉得这张脸没有之前好看了。

韩乐坐在一旁稍稍打了一个哈欠，他转过头来，那名小姑娘已经喝完了浓郁的鸡汤，此刻正直勾勾的望着前方，可怜兮兮的眼神之中满是迷茫。

见韩乐回过头来，小姑娘反应过来，朝韩乐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来。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韩乐低声开口。

小姑娘自己也在心中问了无数次这个问题，可答案只有一个，于是缓慢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没有其他亲戚了吗？”韩乐道：“看你的年纪应当能够去上学了吧？”

小姑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于是再度摇头。

陈独站在李寻山身侧看了他一眼道：“她可去不了学堂。”

“像她这样的孤儿，若是削发为尼反倒能够活的自在些。”

韩乐惊讶的望向几人，随即又忽然醒悟过来，口中喃喃道：“封建社会害死人。”

“我若是你便找个好人家嫁了或是被收养，今后在深闺之中呆着足不出户，总比现在强。”樊姬看向小姑娘道。

“那也得问问她的想法。”韩乐道。

樊姬嗤笑一声：“什么想法能大得过活着。”

韩乐没理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小姑娘。

“若是换了别的地方，我倒是可以收养你，只是这地方我自身难保，就不害人了。”李寻山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道。

小姑娘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像是在看人，反倒像是在来回思索着这种种的选择。

韩乐依然沉默的瞧着她，总觉得这些选择没一个是好的。什么削发为尼，什么深闺小姐，若不是看着李寻山等人严肃的模样，总觉得像是在开玩笑。

可他似乎也并没有办法给小姑娘更好的选择，在这个世界呆了数日，他也学会了一些教训。若没办法真正的帮她到底，自己还是收起那些廉价的同情心吧。

“不如托人说说媒，去大户人家做个小妾，或者来咱们初晴馆，姐姐们还可以照顾你。”之前那个名叫云柔的姑娘于心不忍，忍不住开口道。

云柔姑娘的话似乎一下子打醒了小姑娘，她用力的挺了挺柔弱娇小的身躯，随即斩钉截铁的对着韩乐道：“少侠，我想跟你学武功！”

众人统统愣住了。韩乐扬了扬眉毛，并未过多犹豫，而是咧开嘴笑道：“想学武功啊？没问题，我教你！”

陈独看了看韩乐，又看了看稚嫩可爱的小姑娘，轻咳了一声道：“别怪叔叔没提醒你，这家伙也就会些三脚猫的刀法，更何况女子不适合练刀。”

“江湖险恶，小妹妹你可得想清楚咯。”樊姬道。

“找个好师父非常重要。”李寻山接话。

韩乐有些恼怒，他一拍桌子，将酒壶从桌子上震起来，又用力攥住拍了拍胸脯道：“跟我学武功怎么了？日后等你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就叫。。。，额。。。，你叫啥？”

“霍银瓶。”

“那为师这就给你取个外号，日后就叫大刀银瓶，保证名震江湖，天下皆知！”

“若她当真是这个绰号，只怕是天下皆知的笑话。”李寻山喃喃道。

“大刀银瓶。。。。。。，”霍银屏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珠明亮：“似乎听上去很霸气呢。”

“哎。”李寻山捂住了脸，似乎不胜酒力。

“明天开始你与。。。，咳咳，你与你师父二人便跟着我学习轻功吧。”陈独揉搓着腰间的刀柄道：“日后行走江湖，就算打架不行，但学会逃跑非常重要。”他越说越觉得别扭，平日里本就显得严肃的眉头此刻紧锁的更厉害了。

樊姬差人拿来了两个酒盅，亲自倒上，然后分别递给韩乐与霍银屏二人：“虽然看上去像是小孩子的玩笑，但是简单的拜师仪式还是要有的。”

霍银屏两只小手端着酒盅，嗫嚅了片刻道：“少。。。，师父。”

韩乐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脸上顿时红了一大片，忍不住的咳嗽起来。酒水辛辣无比，他从前从未喝过酒，大概率今后也不会喜欢喝，可听着霍银瓶唤他师父，还是痛快的喝的一滴不剩。

在他看来，跟着自己习武，日后行走江湖，自由自在比之前那些狗屁选择可强上太多，所以他很开心。最起码，在练武这件事情上，他自认为还是能够帮到底的。

“好！”李寻山彻底醉了，他拍着手掌喊道：“日后大刀霍女侠若是闯出名堂，今日初晴馆拜师必然也会成为一段佳话。”

霍银屏露出虎牙可爱的一笑，在拜韩乐为师之后，原本迷茫不安的心情终于在此刻变得稍显轻松起来。

“大人，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陈独在李寻山耳边低声道。

“不回去，今夜我便在这里睡下了。”李寻山醉眼惺忪，盯着樊姬道。

“奴家可不敢保证大人的安全。”樊姬捂嘴笑道。

“先生，走吧。”陈独说着又对韩乐道：“你和你徒弟便跟着我们一起回衙门吧，明早我传你们轻功。”

“你再让我走，我就生气了。”李寻山趴在桌上，耍赖道。

“先生！”陈独低喝了一声，想要将李寻山从酒醉之中唤醒过来。李寻山一个激灵，似乎吓了一大跳。他晃晃悠悠的从桌子上爬起来，一边抓着一旁樊姬递过来的纤纤玉手，一边嘟囔：“真拿你没办法。”

说着，他用几乎快要闭上的眼睛望着樊姬道：“本官今夜之后第一个对付的便是黄家，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这件事情跟奴家可说不着。”樊姬脸色微沉道。

李寻山却松开了手，他懒洋洋的搭在陈独的肩上，就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晃晃悠悠的领着陈独等人离开了初晴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