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阳新县约百里外,一支两万余人的荆州军正浩浩荡荡地向西进发,旌旗飘扬,明盔亮甲,声势十分浩大。
在行军中军帅旗之下,刘备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举目四望,心中略有所思。
“刘皇叔南征北战,辗转多年,还是首次在南方之地行军作战吧?”一旁的副将文聘淡淡地攀谈道,
“然也,南方之地水路交通,实非中原之地可比,南北战法差异甚大,北人善骑射,南人善舟楫。”刘备感叹道,“倘若翌日曹军挥师南下,恐怕要吃尽苦头,定要曹贼见识一下荆州水军的厉害,只要荆州诸君齐心协力,战胜曹军未曾不可,文将军以为然否?”
“刘皇叔所言甚是,我等荆州军子弟皆是江中猛蛟,曹军若南下欲与我等水军将士在荆楚之地争衡,定叫他有去无回。”文聘乃荆州军宿将,治军甚严,统兵有方,在荆州军中颇有威望,只是为人不苟言笑,然而其麾下将士乃荆州军中少有的精锐之师。
刘备心知文聘乃南阳大族子弟,又是刘表的心腹爱将,笼络不得,不然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引起刘表的猜忌。
“呵呵!将军过奖了,只是不知将军对叛军了解多少?”
“呵呵!算是了如指掌吧!”文聘脸上带着轻蔑的冷笑,向刘表解释道,“张武与陈孙二贼麾下能战之士不过三千有余,今贼军等号称万余人,然而大部分皆乃临时征召而来的地痞无赖,抑或裹挟叛乱的青壮,难有一战之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相反末将更忧心东吴的动向。”
“文将军所言甚是,我等加派斥候探马,随时关注江东军动向,不让其有可趁之机便是。”刘备点点头道,
“刘皇叔乃带兵之人,此言大善,便按照刘皇叔所言行事。”文聘向一旁的亲兵点头,亲兵会意,摇动着令旗飞奔而去。
身后的关羽见文聘如此无视刘备,正欲动怒,被刘备用眼神制止,刘备方才悻悻地笑道:“此时却不知琚公子先锋军是否已至阳新县?”
文聘用余光看来关羽一眼,迎着刘备的目光看来,道:“琚公子想来定不负我等所望。”
此时,去往阳新县的官道上,急速前行着一队大军,约有两三千人,大军之中旌旗猎猎作响,一个斗大的“刘”字龙飞凤舞,正是临沮典农先锋军。
夏末之日,炎热难耐,树上蝉鸣不休,扰得人心烦意乱。
阳新县城头上,张武与陈孙率领诸将立于城墙之上,城墙之上守城的贼军一个个神情紧张,手里拿着兵器,静待着大战的来临。
张武虎目远远地眺望着远方,适才斥候来报,敌军先锋军已至阳新县十里外,不时便到。
突然,他的眸子一滞,定在地平线上,只见那地平线上跑出一哨骑,浑身黑甲,猩红的披风飞扬于风中。
“陈将军……”
张武愣愣地唤了一声。
“何事?”
正在沉声吩咐布防事宜的陈孙眉头一皱,不以为意道:“张将军稍后坐镇城中,待我出城掠阵,杀伤荆州军一番,以挫其锐气,以待东吴援军。”
“将军,哨骑——”陈孙身后的亲兵指着山岗,睁着眼睛,心中怦怦乱跳。
亲兵猛地一声大吼,赫了陈孙一跳,随后背对着城墙的陈孙,便从亲兵的愈缩愈紧的眼中,看到了惊骇,觉察到恐惧,再一看亲兵身侧众人,瞳孔也在急剧内缩。
张武沉声道:“陈将军,荆州军已至……”
陈孙浑身上下猛然一冷,慢慢转动着脖子,徐徐回首,匆匆看向城外。
地平线上,遍地尽是敌军,
旌旗当头,一骑缓缓踏着步子,狰狞的头盔,敛光的黑甲,斜扬的寒剑,滚卷的披风。
“呜——”
伴随着震天一声号角,黑骑黑甲纵马前驱,身后泛着日光的铁甲军阵也跟着突地加速,朝着平原卷来,不过百骑,出地平线,席卷而来!
“锵、锵、锵……”
“嗒嗒嗒——”
大地在颤抖,奔雷滚滚,漫漫压来的大军,犹若浪涛,浪滚浪,浪盖浪。其势难敌,后退!张武紧紧的咬着牙,额上冒出冷汗,不自觉地扶着佩剑,一手倚在女墙上。
“将军!”典农军列阵完毕,先锋军大将魏延得到刘琚的指示,一声大喝,大军如披荆斩浪般散开,数骑奔出,魏延脚夹马肚,纵前数十步,来到阳新县城下,勒马原地打转,厉声喝道:“城上贼将听着,我乃典农军先锋大将魏延,奉刘荆州之命前来相告,我王师已至,你等且速速开门请降,我主念上苍好生之德,饶你等不死。”
“咦!”
见敌军不过近两千而已,且自爆家门乃典农军,陈孙伏在女墙之上,忍不住嘲笑道:“素闻临沮典农军乃屯田民军,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种地倒是一把好手,却自己跑来送死,何惜刘表老儿昏聩无能,麾下无将,却派来一帮民军,徒使天下笑耳!哈哈哈!”
随着陈孙一阵张扬的嘲笑声,城墙上的贼军们也跟着举着长戈,鼓噪连连,哄然大笑。
魏延气得牙痒痒,举刀遥指城头怒喝道:“贼子!休得猖狂,你等无胆鼠辈,可敢出城与某一战?”
“哈哈!陈将军,荆州军先锋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我等一万余大军当开城迎面痛击来犯之敌,以挫其锐气。”
“一切但凭张将军吩咐。”
计定后,随着一阵轰隆隆的战鼓声,吊桥缓缓放下,张武与陈孙率领大军出城迎战,近万人陈兵护河城外,除了三千中军稍稍军容严谨外,两翼大军皆是兵甲不全,军伍不整,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甚至还有拿着锄头木棍之人。
张武与陈孙反叛之后,立马招募了近万余人,并不是仅仅为了对抗荆州军,很大程度是为了将来投效东吴时,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麾下有个万余大军,至少能够混个中郎将之职不成问题,未曾想到江东军未到,荆州军却杀来了,一时让二人手足无措。
旌旗之下,张武偷偷地打量着对面的荆州军,他已得知消息,此番荆州军的主将乃刘备,他此番亲率大军前来,再加上其麾下万人敌猛将关羽,岂有胜算?
眼下惟有趁此良机,歼灭荆州军前锋,重挫其士气,即便荆州军主力到来,亦可凭借高涨的己方士气坚守,等待东吴的援军。
“嘿嘿!贼军出城啦!好大的阵势。”刘琚的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岂非正如将军所愿?”参军从事马良微微一笑道,
刘浓冷冷一笑,打马纵出,领前十步,铁甲军阵随之而动,排山倒海般压向慌乱列阵的贼军,千军如臂使,浑然如一。
“哗嚓——哗嚓……”
乌骓马慢慢踏足,渐渐靠近敌军前阵。
张武怒目圆瞪,却再次高高勒起马首,刀指刘浓,喝道:“某手下不斩无名之将,你乃何人?”
刘浓斜扬着四尺佩剑,嗡声道:“在下典农校尉刘琚,奉我主刘荆州之命,前来取你狗命。”
这时,陈孙拍马而来,手中倒拖一柄长枪,奔至近前,打横一枪,逼退张武,朝着刘浓直指道:“好你个黄口小儿,口出狂言,我大军五倍于你,待战场之上定取你首级。”
贼首大意轻敌,正中下怀,刘浓却不管不顾,冷冷瞥了一眼已成阵势的众匪,淡声道:“匹夫贼子何惜逞口舌之利,好男儿决战沙场,纵意厮杀,方显豪杰本色,待会儿你无须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便是。”
“好胆色!刘表老儿一干子侄也非全非酒囊饭袋之辈,在下便给你一个机会,在战场之上堂堂正正地击败你,留你一个全尸!”陈孙面色唰地一变,当即便知刘浓何意,心生敬佩之意,肃然抱拳一礼随后,调转马首,纵马飞奔回本阵。
刘浓挥了挥手,大军缓缓压上。
“哗嚓——哗嚓——”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卷起滚滚烟尘,张武眯起眼睛,他不敢未曾一战便仓皇而逃,要知道惧战与不敌而退完全不同,战败可以说是实力不济,而惧战而逃便是懦夫所为,江东孙氏又岂能容他?
“陈将军,你且上前叫阵,斩杀其敌将,挫其锐气。”张武对身边的陈孙大声下令道,
陈孙年约三十余岁,身长七尺有余,长得虎背熊腰,手执一杆三尖两刃枪,他在军中资历仅次于张武。
陈孙抱拳应诺道:“末将领命。”
“擂鼓,给陈将军助威。”
鼓声如雷,震天动地,贼军们跟着振臂大喊,陈孙傲然拂须,一抖长枪,拍马向荆州军冲去,他一挥三尖两刃枪,厉声喝道:“我乃江夏陈孙,你等无胆鼠辈,何人敢与某一战?”
典农军旌旗之下,刘琚注意到了敌军主将其中一人骑着一匹雄骏的战马,此马难不成便是传说中之的卢马?
而此时陈孙出阵掠战,大声叫骂,刘琚大怒,环问左右道:“贼将猖狂,何人给我斩下此人狗头?”
“将军,末将魏延愿出战,定斩贼首。”
魏延领命抱拳一礼,大吼一声,拍马疾奔,吼声如雷,如天神下凡一般,瞬间便杀到陈孙眼前,一杆大刀如闪电般劈去,陈孙被吓得手脚发软,两股战栗,举枪横挡,然而魏延之刀势大力沉,他根本招架不住,在陈孙的惨叫声中,魏延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一用蛮力,将陈孙的尸体从马背上挑落,荡起一片尘土,魏延挥舞着大刀,大喝一声:“喝——”
“军侯威武,军侯威武!”典农军将士们手挥兵戈,大声呼喝响应,震天动地。
贼军们一个个面如土色,骇然至极,陈将军也算一员勇将,竟然非敌将一合之敌,顿时士气大跌,张武眼见大事不好,忙稳住势头,道:“诸将莫急,荆州军不过两千余人,我军足有万人,当以众击寡,必胜之,待破敌大胜之时,本将军带兄弟们投奔江东,珠宝美人人人有份,都给我奋勇杀敌,杀——”
贼军们一听到珠宝与美人,个个激动地嗷嗷叫,似乎看到眼前的珠宝与美人在向他们招手,如今都处于一种欣喜若狂的状态,张武长刀一挥,贼军们如潮水般怒喝着杀向荆州军。
“咚咚咚——”一名鼓手光着膀子站在战鼓前,使劲地擂鼓,令旗转动,阵型变幻。
看着贼军汹涌地冲了过来,典农军的阵型已成,变得异常谨慎和凝重,他们把盾牌排得整整齐齐,密不透风,只露出警惕的眼睛和无情的矛尖。
当最前面的贼军离长水军只有百余步,突然从典农军盾牌阵后面转出百余人。
个个雄壮彪捍,脸沉如铁,身披黑色皮甲,手持一把把长刀,最引人侧目的是这把长刀的刀刃是三角尖,两边开刃,而且看上去居然有二尺长。
贼军还没有琢磨出这奇怪的长刀有什么作用,它开始用血一般的事实向大家演示了一遍。
最先动手的是最先和贼军相碰的刘虎,只见他双手一抖,横刀左右一劈,顿时将两名呐喊冲过来的贼军劈成四截,他旁边的三十余横刀手纷纷动手,只见刀光如电光飞闪,鲜血如瀑布横飞,残肢如碎絮乱舞。
黑色的盾牌,如林的长矛,闪光的横刀,整齐地向前推进,如同一部吞噬的绞肉机,势不可挡。
在混战中,整齐的典农军步卒战线的威力不比横刀营队小,它没有横刀手那么霸道,它就像是一阵狂风一样,无声无息地毫不留情地席卷着所过之处的贼军,就如同席卷着秋叶一样。
他们手里的长刀和长矛就是狼牙和利爪,冰冷的矛尖刺入贼军的后背,锋利的刀刃割开贼军的胸口,凄厉的惨叫和鲜红的血没有让典农军将士们的手有一点颤抖和迟疑。
魏延一刀将一个贼兵挑杀之后,举起手中大刀,怒吼一声:“儿郎们,杀啊!”
刘虎与百余名陌刀手也举起手中的陌刀,高声呼应道:“杀!杀!杀!”声势浩大,直插云霄。
吼声震天,只见刘虎,魏延领头,百余陌刀手排成一线散兵阵,缓缓向前推进,后面紧跟着二千典农军跟着向前进。
两千典农军喊杀声惊天动地,如奔腾的浪潮冲击着敌人散乱的阵型,不知是何人开始,贼军开始溃败了,他们从精神上,以及肉体上皆是被对手的刀矛所深深蹂躏,血腥而凶残的场面让这些乌合之众明白,这支肢如臂使的先锋军可不是民军而已,而贼首张武见势不妙,扬鞭策马,带上亲兵意欲突围,逃亡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