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郡治所西陵县太守府
府外阴雨绵绵,细细的雨丝在铜灯的照射下,如同闪亮的水幕,府门外两旁的梧桐树被雨水冲刷的沙沙作响。
刘琚端坐于主位之上,抚着案几上的书简,精神奕奕,下首分列两席,分别坐着麾下的文武大臣,一个个窃窃私语,面露喜色。
“肃静,诸君且请听本将一言。”刘琚中气十足,虎目环视众人,沉声道,
大堂之内瞬间鸦雀无声,目光纷纷投向了上首,刘琚这才从案几之上抽出一封书简,举在手中,笑道:“诸君,而今镇南将军府委任状已至,委任本将为江夏太守,折冲将军,即日起,统领江夏文武大臣,共御江东。”
“恭贺主公,贺喜主公,晋升太守之职,真是可喜可贺。”一众文武大臣皆齐声拱手称贺道,
“呵呵!若无诸君鼎立相助,岂有本将之今日?本将立于当世,能与诸君共谋天下,何其幸也!且受本将一拜。”刘琚肃然起身,环圈一揖道,
“主公言重,我等担当不起,有幸追随主公,以效犬马之劳,此生无悔也!”群臣唯恐失了礼数,纷纷起身回礼道,
“好!诸君且入座,今本将蒙伯父信重,委任一方府君,往后自是要劳心任事,此事固然是喜事,更可喜的是伯父委任我临机专断之权,允准我委任郡内要职,拟定之后往襄阳上报便是。”刘琚往北拱拱手,意气风发道,
“机伯,接下来由你来宣读此次诸君任状。”
“诺。”伊籍出席接过书简,缓缓展开,念道:“镇南将军府任状令谕。”
众臣跪伏于席间,作洗耳恭听状,无不肃然。
“玆命诸葛亮为江夏太守府长史兼任军师一职。”
“臣亮谢恩。”诸葛亮施施然出列拜谢道,
“命伊籍为江夏太守府主簿。”伊籍念到此处,向上首的刘琚拱手作揖,继续道,
“命甘宁为水军校尉,统领江夏水军所部。”
“臣宁谢恩。”甘宁大喜过望,出席拜倒在地,之前他虽为水贼,也有志凭着真刀真枪闯出一番功业,而今跟随刘琚,终于得偿所愿,也有了官身,往后建功立业的话,还可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命马良为柴桑县令。”
“臣良谢恩!”马良依然是一派风度翩翩之姿,越然而出,作揖道,
“命魏延为平贼校尉兼任柴桑守备,统领三千大军,驻守柴桑。”
“末将谢恩!”魏延大喜过望,出席拜倒道,校尉已是刘琚能够争取的最大武职。
“命刘虎为破虏校尉兼任夏口守备,统帅五千大军,驻守夏口。”
“末将谢恩!”刘虎收敛起平时大大咧咧的态度,郑重地出列跪谢道,
苏飞忐忑不安地跪坐于席间,如坐针毡,事前刘琚曾允诺事成之后,许以江夏郡丞之位,然而那么久了还没有轮到自己,关于他的任命与官职,这可事关他与手下的前途,难不成刘琚想要卸磨杀驴?
“咳咳!”伊籍咳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飞一眼,“命苏飞为江夏郡丞,遥领水军都督一职。”
“末将谢恩。”苏飞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刘琚未曾食言,倒是个一诺千金之主。
······
“苏郡丞,此番幸得你弃暗投明,柴桑城失而复得,大败东吴大军,若非你的手下潜伏于城中,里应外合之下诈开城门,我军恐怕伤亡不少。”一番任命结束,刘琚笑吟吟地看着苏飞道,
“将军言重了,此计乃诸葛军师临别之时赠予我的锦囊妙计,苏某一介武夫,如何想得出此等妙计?”苏飞摸摸头,憨笑道,
“原来如此,不过计虽妙,仍需苏郡丞亲力施为,本将向来赏罚分明,苏郡丞何须谦逊?来人,以我军成例,当加赏十万钱,锦帛五十匹。”刘琚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
“将军如此重赏,苏某受之有愧,将军对末将恩重如山,犹如恩同再造,末将不才,略通武略,若蒙将军不弃,愿投奔于将军麾下,以供驱策。”苏飞这个铁打的粗汉也忍不住感动之情,跪倒在地,朗声道,
“苏郡丞大才,能够投奔于本将麾下,求之不得,苏郡丞快快请起。”刘琚越过案几,将苏飞扶起,拍拍他的肩膀,“诸君,今日本将新得一良将,当大宴以庆贺。”
“末将拜见主公!”
“哈哈!苏郡丞快快请起。”刘琚虚扶一把道,
“谢主公!”苏飞起身,归于席间,
“诸君,庆功宴自在晚上进行,眼下我等暂且共议大事,谨记此间所议之事,任何人不可透露半句,违者依军法处置,你等可曾明白?”刘琚一撩袍裾,回身端坐于主位之上,肃然道,
“主公,末将先行告退。”苏飞颤颤巍巍地起身道,
“哦?苏郡丞何故离开?”刘琚眉头紧蹙道,
“末将乃新降之人,此等政议涉及郡国大略,末将自当告退以避嫌。”苏飞不安道,
刘琚眼见苏飞为了避嫌,方有此举,眉宇间一松,大步踱步至案前,朗声道:“王者视四海如一家,本将与诸君共济大业,何来新旧之别?你等皆我心腹之臣,本将一一推心置腹,一视同仁,何需对你等横加猜忌乎?”
苏飞眼眶一红,他原先对刘琚了解不深,如今见刘琚展现的胸襟,气度与自信心异于常人,真乃乱世之中崛起的当世雄主,随即伏拜于地,真情流露地泣声道:“飞本乃乡野一介莽夫,见识粗鄙,难登大雅之堂,生于乱世,本就朝不保夕,遭黄巾兵祸后,家破人亡,便如丧家之犬,空有一身抱负,满腔热血,无处施展,后得遇黄府君看重,镇守江夏多年,未建功勋,蹉跎岁月多年。这天下间,有志不得展者几何?飞不过乃其中一人耳,多少大才之士庸碌一生,到最后泯然众人,只能遗憾终身?飞本以为也是此中之人,幸赖主公不计前嫌,并委以重任,让飞一身所学,能有用武之地,不至于蹉跎终生。某不过乃一介乡野竖子,可今生能得遇主公此等明主,正如主公曾有言,大争之世,大丈夫一腔热血,只求一搏,只为功名扬,何其壮哉!好男儿能得一日顶天立地,今得遇明主,自当以性命相托,生死成败,但求寄托沙场,得失不过时运,便是朝为夕死,此生亦足矣,岂会言苦,岂敢不夙夜忧叹,鞠躬尽瘁?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刘琚不复多言,上前拍拍苏飞的肩膀,道:“君之心意,我已深知。然则,君当知,你我脚下不仅有江夏,还有整个荆州。若是来日更上一层楼,举目之下便乃整个大汉,甚至乃整个天下!”他抬起手臂,挥向北方,“诸君,你等心中,尚可容得下一个天下否?”
苏飞脸上浮现出片刻茫然之色,似是被刘琚话中的意思震撼到,瞬息之后,恢复常态,眼神顺着刘琚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天高云阔,广地万里,青山绿水之外,有汉室旧都,有虎牢函谷,还有奔腾黄河。
众臣眼神逐渐坚定下来,齐声道:“当誓死追随主公,不离不弃!”
一番君臣相得的场面过后,刘琚复归主位,向下首的诸葛亮问道:“军师,此番整军成效如何?”
“禀主公,收拢黄祖万余残军,再加上苏郡丞所部三千余人,约两万余人,依主公吩咐,将原典农军打散,重新编练新军,为各部屯长,军侯,半月下来,大军士气旺盛,若勤加操练,假以时日必成强兵。”诸葛亮拱手禀报道,“主公奇思妙想,想必此等成效便可谓以点带面之意。”
“然也。”刘琚颔首笑道,“军师当知那黄祖之兵虽是善战之兵,然而军纪败坏,桀骜不驯,杀良冒功,荼毒百姓,与盗匪何异?今本将以典农军将士为各部长官,率先垂范,身先士卒,如此上行下效,何愁强军不成?”
苏飞心中一惊,近来不少老部下向他抱怨,言及新军军纪森严,不少人犯了军纪,没少被施行军法,鞭挞或者打军棍,心中多有不满,对昔日苏飞反水投靠刘琚之事颇有微词,希望苏飞在新主面前为大伙儿美言几句。
“主公,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郡丞尽管直言便是。”刘琚视其人,乃苏飞其人,心下了然,问道。
“主公,今江夏军新败,若军纪森严,末将唯恐适得其反,引起将士们哗变。”苏飞担忧道,
“苏郡丞多虑了,主公早已答应犒赏三日,将士们吃得丰盛,至于苏郡丞所担忧的心怀异心之辈已被军师设计拿下,想必此番已被军法处置。”主簿伊籍一脸的冷笑道,
苏飞禀然抱拳道:“伊主簿所言甚是,末将孟浪了。”
“不知者不罪,苏郡丞且请起。”刘琚大方地放他一马,“苏郡丞当知所谓整军岂有不杀人以立威之理?一些**与老油子等害群之马,若不翦除那些军中蛀虫,何以练成强兵?自古慈不掌兵,苏郡丞昔日也是掌兵之人,岂能不知此理?”
苏飞颇有将才,精通水战,刘琚自然不可能荒废人才,不过眼下苏飞乃新降之人,然而还是暂时放在郡丞一职历练一番,以观成效,未尝不可。
“主公,新军整编过后尚缺五千人,不知是否要在江夏境内募兵?”诸葛亮羽扇一滞,拱手道,
“嗯!一切便以军中法度行事,还有民兵之事要今早提上议程,郡内官员要密切配合。”刘琚沉吟一番,嘱托道,
“诺。”
“主公,此番东吴新败,属下窃以为东吴必会卷土重来,当重整柴桑军备,以防江东来犯。”马良出列抱拳道,
“季常所言在理,只是眼下有些多虑。”刘琚摆摆手笑道,
“嗯!此话怎讲?”马良好奇问道,
“江东此番西征江夏先胜后败,境内山越纷纷复叛,声势浩大,眼下吴侯正在焦头烂耳,江东三五年间再无力西进。”刘琚笑着又从案几之上拿起一封书简,“此乃我军细作从江东打探出来的情报。”
亲卫随即将书简递下去,给众臣一一传阅了一遍。
“呵呵!如此一来,江东贼军无力西进,我等正可趁此良机休养生息。”马良满意地笑道,
“眼下江东诚然无西进之力,你等大将却不得有半分懈怠,当勤加操练兵马,以待后用。”刘琚虎目威严地瞪着一众武将,警告道,
“诺。”一众武将齐声应诺道,
“文长,柴桑位重,又是新克,且诸番事务皆在紧锣密鼓进行当中,若有不测之事,恐会累及诸多方面,本将予你留下三千精兵,若遇突发之事,军务之上自可临机专断。”刘琚如是说道,“然柴桑诸政事,皆由季常领头,本将自当坐守西陵,奈何柴桑眼下着实不能少了你等,只能委屈你等坐镇柴桑。”
“我等宁可舍此七尺残躯,亦不负主公所望!”二人出班,眼眶微红,顿了顿,后退两步,深深一礼,
“好男儿当如是!此乃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本将自当与诸君共勉。”刘琚拍案而起,霸气侧漏地拔出佩剑,一剑插入案中,“既然与诸君共济大业,自当有一番鸿略,往后方可依计行事,今本将与诸位幕府臣僚商定大略。”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郡丞苏飞听得热血沸腾,他早就察觉到刘琚志向远大,此番江夏大战,刘琚的谋略与手段都让自己大开眼界,心知其非池中之物,今日方知他志在天下,昔年王莽篡盗,光武帝据河内,以争天下,终扫荡群雄,中兴汉室,而今刘琚此人乃汉室宗亲,性雄毅,多权略,猿臂善射,乃不世出的明主,酷类高祖世祖之风,他心中岂能不激动万分?
有此际遇,得遇明主,将来刘琚鼎立一方,开基立业,自己不就成了开国功臣,拜将封侯,衣锦还乡,大丈夫当如是。
堂中还回响着刘琚滔滔不绝讲述着今后发展大略的声音,却不知席间新降之将苏郡丞已经开始憧憬着未来建功立业的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