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9章 定远图文武俱来投(1 / 1)梅若虚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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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已经无人,李孚早已退下,刘琚却仍在驻步沉思。

对李孚的“北联袁氏,聚精兵袭许都,以震天下”的策略,刘琚并未给出明确答复,看得出来,李孚走得时候很不甘心,又有些失落。

刘琚无奈一笑,李孚固然不甘心、固然失落,他又何尝不是?

李孚大争天下之策略,从谋主看来断无不可,刘琚欲图谋皇图霸业,此时确实宜投身天下大争洪流,紧锣密鼓谋划、行事,而不该偏安一隅,如今的荆州,也的确有实力更进一步,然而谋主并非人主,人君处事,又岂能只拘泥于谋主的眼界,而轻忽全局?

自己选择的路有多艰难,唯有刘琚自己知晓,行差踏错之间便有尸骨无存之虞,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王霸之路?

眼下荆州之主乃刘表,并非他刘琚。

虽说刘表立意自守,并无争霸天下雄心,然而其治世有方,主政荆州多年,荆州俨然成为乱世中的世外桃源,荆州百姓皆感念其恩德。

袁曹官渡相争之时,荆州作壁上观,曹操北上平定二袁之时,荆州仍旧无动于衷,不是荆州没有实力,而是后院起火,长沙太守张羡造反,荆南战火延绵,纵然荆州无力逐鹿中原,收拾张羡却迟迟未曾建功,足见荆州兵甲腐朽久矣,最后熬到张羡病死,方才平定叛乱,追根揭底,荆州这些年对外的安定,是因为内部的争斗。

这个争斗的核心在于,荆州内部高位皆为世家大族把持,他们圈占良田,蓄养私兵部曲,尾大不掉,刘表亦只能通过联姻的方式,与世家大族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而这样做的弊端在于内部权力辗轧,无力整合实力,东出与群雄一争天下。

眼下刘琚不过江夏一郡守,根基未固,欲谋取荆州基业的继承权,仍然任重而道远,需要荆州世家大族对刘琚的支持,联姻黄氏蔡氏是第一步,往后仍需在等待中,静待良机。

对于李孚这个袁氏余孽,刘琚岂可第一次见面便对其推心置腹?临走前,刘琚给李孚一个考验,谋取江陵。

李孚自信应承下来,飘飘然而去。

不过数月,金秋送爽,有一辆装饰清新淡雅的马车,在到了太守府外后,面对往来的人群,没有丝毫停留,熟门熟路从角门驶进府中,在进门之后,马车才停下来,一位不到而立之年的男子,着一身素袍,翩然走下马车,径直向府中走去。

迎面碰到的太守府中的掾吏、仆役,都会停下脚步,躬身行礼,久在太守府的人都知道,这位风采出尘,气质淡雅到有些阴柔的中年人,便是府君昔日待为上宾的道士。

李孚来到外书房外,这才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襟,在躬身立于此地,随时听后府君差遣仆役敬畏的眼神中,施然叩响房门。

“是李先生吧,进来。”屋中传来刘据威严而又柔和的声音。

李孚推门而入,又返身将门关好,规矩行礼,“在下拜见刘府君。”

书房中空间颇大,帷幄依依,书架层立,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燃烧的炉火散发着氤氲热气,若有若无的竹炭烟气袅袅升起,飘出窗户去。

刘琚放下手中狼毫,合上书简,从书案后走出来,示意窗前的矮榻,让李孚入座。

二人相对而坐,刘琚命人奉茶,他身子粗壮,坐在那里显得大马金刀又不失儒雅。

“今日前来,所谋之事可成?”刘琚问李孚道,

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此时让他们在座谈时已经无需客套寒暄,而两人行事皆干脆利落,绝无拖泥带水,面对刘琚单刀直入的提问,李孚先是一愣,随即拱手直言道:“刘府君所托之事皆已功成,只待时机一至,江陵城反手便在府君股掌之中。”

言讫便将所谋之事尽数禀告,刘琚听罢甚为满意。

先前李孚献计,意味深长地暴露了他的野心,使得刘琚突然意识到,此人千里迢迢南下荆州,并非为了另投新主,而是为了千方百计地复兴袁氏。

诚然刘琚承认他颇有算计,看到了曹操即将北征乌丸的契机,然而眼下刘表所代表的荆州保守势力是不会允许军事上的针锋相对,也与他韬光养晦的策略不符,而且刘琚从来不喜欢成为别人的棋子,那种曾经任人宰割而无力还手的感受让他刻骨铭心,更别提是世仇袁氏的棋子。

“前番先生端的上一番好算计,本将若以精兵奇袭许都,河北袁氏便可卷土重来,先生便为袁氏立下盖世奇功,然否?”

面对刘琚的咄咄逼人,李孚脸色一沉,仿佛被敲了一记闷棍,半响说不出一句话,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叹息道:“在下确有私心,盼袁氏复起,然此计于刘府君颇有益助,一旦曹贼平定北境,翌日必兴兵南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万望刘府君三思。”

刘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将向来喜欢聪慧之人,一点就通,敢问先生,袁氏可兴否?”

李府展袍拱手一礼道:“事在人为,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今四州新附之地,人心未附,待我主卷土重来,大事可期。”

刘琚不屑冷笑道:“先生何故自欺欺人?昔日袁本初跨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以众击寡,尚且兵败官渡,今袁将军不过一介丧家之犬,兵不满万,自保尚且无力,何以口出大言?”

李孚辩驳道:“今我主暂居右北平,招兵买马,向乌丸蹋顿单于借得乌丸铁骑数万,到时南下大破曹贼,袁氏可兴矣。”

“呵呵呵!”刘琚不置可否道,“夷狄之辈人面兽心,不知信义,与其勾结,无异于引狼入室,袁将军若执意此念,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往后丧尽人心,何以立足于天下?”

李孚冷笑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区区一些贱民,死不足惜,刘府君如此妇人之仁,何以成大事?”

刘琚缓步至窗前,淡然道:“若先生所言在理,为何袁本初兵败身殒,以至于有倾覆之祸?”

李孚苦涩一笑道:“昔日袁公为小人蒙蔽,不纳田公忠言,方招致大祸,我主虽年少,却有明主之姿。”

刘琚忽地摆袖制止道:“先生勿复言,袁将军乃何等人物?我等心知肚明,本将敬佩先生忠义之心,江陵一事足显先生之才,然而本将对袁氏之事兴趣寥寥,先生欲与我合作,尚需答应本将一个条件。”

“刘府君请讲!”

“此事不急,待我想好,自会告诉先生。”刘琚回过身来,目光透过那长廊檐角,思绪飘零,

“你既有兴复袁氏之心,敢问心中有何计略?”

“眼下尚无大略,在下意欲前往右北平辅佐我主,重振袁氏大业,略尽绵薄智力。”李孚捋须笑道,

“先生彷徨无计,袁将军暂居右北平一郡之地,何以与曹公争锋?素闻曹公大兴屯田,平日耕作,闲时操练,则不损农时,不害收成,又能成战力;若遇小战,边军自可应付,若逢大战,则遴选各地精壮儿郎,随军征战,也足以建功!有此三者,假以时日边地十万青壮十万军,使北虏匹马不敢南顾,以袁将军之能,岂不难逃一死?”刘琚道,“本将既有意与先生合作,自然会奉上一件大礼,先生有意乎?”

“先生且随我来!”言讫拉过他的手臂,及至上首屏风处,一展布帘,舆图在屏风上缓缓展开,

在李孚惊愕的眼神中,刘琚缓缓拔出佩剑,剑尖一指,剑指北方之地,李孚讪讪道:“莫非刘府君已有······”

“然也,袁将军暂居右北平,以乌丸为外援,宜先图幽并,再取冀、青!”刘琚神采飞扬有些激动的对李孚说道:“得此二州之地,则进可攻退可守。若有本将在南牵掣,则袁将军可广发檄文,则从者如云,而后分兵两路,东取河东,西吞冀州,然后席卷河北,则曹贼必亡!”

至于曹贼败亡之后又当如何,现在却是不用去设想的。

只要曹操一天不死,或者说曹操所代表的中原集团一天不覆灭,袁尚就不可能会直面刘琚。

此大略看起来非常美好,李孚也忍不住有些小激动,不过他现在面临的问题也不少,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之后,担忧地问道:“那么以府君之见,我军眼下当务之急之所在,又在何处?”

“壶关!”刘琚对于河北四州之地的舆图研究颇深,简直是烂熟于心,压根不用看舆图,张口就说道:“壶关乃太行之腰眼,得之则可出击上党、晋阳,乃出兵并州之必经之地,而控遏壶关之后,北上则可直取信都,平定冀州,东进则渡河夺甄城、泰安,虎视临淄,威压青州。若不得壶关,则邺城于西面无险可守,难以全力出击四掠也。”

李孚点头道:“善!只是壶关乃当世雄关,恐攻之不易!”

“取壶关之后,袁将军便可取得先机,继而趁势拿下邯郸,其北通燕、涿,南有郑、卫。得之则铁冶不断,可渐成四角之势也!”刘琚将接下来的战略重点指出之后,接着说道:“昔日袁公与匈奴有旧,可以财货贿之,引其南下,则并州必乱,幽州亦如是,不足为袁将军之掣肘也,然燕赵多慷慨豪杰之士,此天下皆知也,值此乱世,人性劲悍,习于戎马,袁将军若得北部诸郡,何愁无敢战之劲旅?”

他这一席话,不仅仅描绘了战略上的蓝图,连中远期的目标都给指出来了,刘李孚听了心中忍不住激动起来,不过他素来镇静,此时更是深沉的点头不语,思忖片刻,尚有忧虑道,“府君,幽并二州虽战马如云,然而土地贫瘠,人迹罕至,恐难以养兵。”

李孚的担忧很有道理,刘琚冷笑道:“袁将军还有选择吗?此间种种消耗,凡战争皆不可免也,以一地战一国,固非易事,然则幽并等地虽大多地贫,也非无良田,虽物资匮乏,也非无铜铁矿藏、渔盐之利,幽并边地固然战事频繁,不乏安宁之地可通商贸,若能使边地民皆有为,田皆有耕,潜力皆得发掘,不出三载,幽并必然大治!与曹公战,非三五年可尽全功,如我等前有将士力战,保边地无贼,后有官吏、百姓耕地蓄资,且不言南下灭贼,保边地无虞,以图后计,大有可为!”

李孚甚为感叹,拱手作揖大礼道:“在下阅人无数,从未见过如刘府君般雄杰,敢问此等计略乃出自府君之手?”

刘琚谦逊道:“非也,此等计略乃本将与府内幕僚群策群力之功,本将不敢居功。”

李孚大喜道:“若袁氏复兴,府君对我等便是再造之恩,我等必酬以重谢。”

太守府门前,此时站着一老一少,年老者四十余岁,须发皆白,身着一袭儒袍,腰间挂着酒葫芦,不远处拴着一头小毛驴。

一旁的文士三十余岁,面相清奇,高大伟岸,实乃一表人才,然此时却哭笑不得地站在老头身边。

那老头施施然来到阶上,向守门的甲士作揖道:“老夫乃南阳黄承彦,前来拜见刘府君,劳烦通禀一声。”

“稍待。”甲士不敢怠慢,应承一礼,连忙入府内禀报,

“哈哈哈!黄公远来,敝府蓬荜生辉,何不早些告之,琚也好亲自相迎。”刘琚急匆匆跨门而出,拱手回礼道,

“子扬,而今我等两家已有婚约在身,往后便是一家人,何须这些繁文缛节?”黄承彦捋须笑道,

“此处非叙谈之地,黄公远道而来,暂且入内歇息,我等再叙话不迟?”刘琚如沐春风地笑道,

“嗯!固尔所愿,不敢请耳。”黄承彦面对未来女婿,自是不会谦辞,顺势大袍一挥,信步入内。

外书房之中,待三人坐定,婢女奉茶过后,刘琚居于上位,举杯轻酌一口茶水,笑道:“数年不见,黄公风采依旧,敢问近来身子骨康健否?”

“甚好,有劳子扬挂心,老夫近来在江夏境内一游,观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子扬当属功不可没。”黄承彦忍不住开口赞道,对眼前这个未来女婿是越看越喜欢,

“黄公缪赞,幸赖麾下文武鼎立相助,江夏方有此大治。”刘琚倒是一如既往地谦逊,“然眼下郡内庶务繁重,可用之人不多,孔明肩上重担在身,琚于心不忍啊!”

“哈哈哈!老夫此番前来,正可谓急人所难,正好举荐一人,为子扬分忧。”黄承彦得意地笑道,转首向下首的年轻人道,“公琰,上前见礼吧!”

文士儒雅翩翩,起身拱手道:“在下零陵蒋琬蒋公琰,拜见刘府君。”

刘琚目光火热地看着蒋琬,简直是诱惑,眼前的这个文士乃大名鼎鼎的人物,刘琚料想到黄承彦举荐之人定然不凡,,绝非泛泛之辈,但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牛人。

前世之中,江东有四英,周瑜,鲁肃,吕蒙,陆逊,而蜀汉有四相,诸葛亮,蒋琬,费祎,董允。

虽说蒋琬因为国力原因,未曾如吕蒙陆逊一般统兵作战,证明过自己的政治能力,然其才智皆是毋庸置疑的。

后诸葛亮时代,蜀国有一段政治震荡期,全靠蒋琬统筹有力的处置,才能化险为夷,而后领兵平定西南叛乱,官居大司马。

眼下刘琚麾下文武可用之人还是太少,培养自己的嫡系,往后谋取荆州之后,才能迅速稳定局面,为此刘琚甚至有意前往鹿门学院一趟,再网罗一批为之所用的贤才,想不到此时却有贤才上门,真是及时雨啊!

“子扬有所不知,公琰自幼乃荆南之地有名的神童,才具不凡,此番欲投奔子扬麾下,建功立业,却不知子扬可愿收纳?”

“蒋兄大才,琚求之不得。”刘琚大喜,离案来到蒋琬身前,郑重一礼道,“蒙蒋兄高看,久闻蒋兄大才,若蒙蒋兄不弃,本将暂时委任你为江夏从事,辅佐诸葛长史处理政务,不知你意下如何?”

蒋琬心中激动不已,想不到刘琚对他如此礼遇,初来乍到便委以重任,饶是他心高气傲,也不得不佩服刘琚求贤若渴的气度,站起来拱手回礼道:“蒙刘府君错爱,琬愿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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