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觉得吕仕道说的很对,但又觉得很有些不对……
拼死抵抗这种事情,襄樊已经做过了,七年苦战下来,死了无数的大宋子民,最后还不是陷落了?
可是不抵抗嘛,元人之残暴,只要有耳朵的人都曾经听说。
若是蒙古人来了,田产和金银都是小事,能保住一条小命便是天幸了。
大宋富庶,在场的富商士绅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谁愿意在蒙古人脚下做牛做马?
可领军抵抗鞑虏的事情,难道不该是官府和军伍来做吗?
为什么一个自称是卫国公之子的家伙,就敢在这里屠戮官员?
尽管心中有数不清的反对意见,但贾亮无头的尸体还倒在那儿一抽一抽的,富商士绅们可没人敢向吕仕道提出异议。
不过嘛,有“聪明人”在副指挥使蔡升标的背后捅了捅,示意这位官阶最高的武将上去申辩。
蔡升标不负重望的走到吕仕道马前,他抬头看着面前过于年轻的吕仕道:“小将军真的愿意带着江陵数十万百姓抵抗鞑虏?”
吕仕道微微点头,他从战马上跳下来:“请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蔡升标的年纪比吕仕道可大得多,论资历,更是胜过小小主簿太多。
可蔡升标这人有个好处:他很有自知之明。
蔡升标一步步从普通的厮杀汉晋升到江陵副指挥使,大半辈子都在和异族打仗,所以投降这种事情,蔡升标真没想过。
而蔡升标也知道,自己缺乏魄力,缺乏计谋,而现在年岁大了,连打仗的勇力都十分缺乏了。
所以蔡升标当个辅佐主将的副手还算不错,若是让他一个人扛起江陵城的防务,蔡升标做不到。
而万一抗击鞑虏的大业失败,满城百姓惨遭屠戮的责任,蔡升标更是担不起。
所幸大浪淘沙、英雄辈出,蔡升标毫不犹豫的接纳了吕仕道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将军。
蔡升标双手抱拳沉声说道:“江陵副指挥使蔡升标,率江陵军残部听候调遣!”
在场的士绅们张口结舌:没想到蔡升标就这样服软了?
吕仕道冷冷看着周围交头接耳的人,他厉声喊道:“尔等吵嚷什么?闭嘴!”
雷霆般的怒吼震得周围的人心惊胆战,众人畏惧的看着吕仕道,被他眼中的杀气所震慑。
“自今日起,两天之内,想走的可以走,”吕仕道大声说道:“但我实话告诉你们,离开江陵这样坚固的城池,离开大汉旗帜的保护,你们只会死的更快!”
说着,吕仕道嘿嘿冷笑:“荆湖北路后面,还有广南西路,也不知道将来那些鞑虏追到广南西路的时候,各位是否安排好了船只出海?”
在场的士绅们一个个不知所措,倒是大洪米店的掌柜跺了跺脚,他率先跳出来喊道:“两位将军,大洪米店愿贡献所有米麦粮草以壮军容,只求各位将军能护住江陵百姓。”
吕仕道赞许的点点头,他转身向蔡升标说道:“蔡将军,军情紧急,不如我们到府中议事吧?”
蔡升标深表赞同,两人率先朝知州府衙内走去。
蔡升标带来的七八个大小将官互相看了看,快步跟了上去。
而府衙大院里,当地的富商和士绅一个个自愿或者不自愿的开始捐钱捐粮,场面好不热闹。
至于率先捐粮的大洪米店掌柜,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退在一旁,不停喃喃祈祷。
林悦拍拍掌柜的肩膀笑道:“老哥,你倒是有几分魄力,一下子把粮食全捐了。”
“老弟有所不知啊,”掌柜苦着脸说道:“我这里只是大洪米店的江陵分行,这仓库里屯着百万斤的粮食,我要是丢下粮食跑了,这米店总行也饶不了我,还不如尽数捐了,回头交粮时向军爷们讨一张收条,将来总行问起来,我也算是卸脱了责任……”
林悦哑口无言,他再次拍拍掌柜的肩膀:“老哥,你真是比蒙古鞑子还厉害。”
掌柜的叹了口气:“这位小哥,你说这蒙古人真的会打过来吗?咱们江陵小地方,可没啥油水,他们还不如去直接去临安那边的花花世界呢。”
“临安他们肯定是会去的,”林悦苦笑:“只是元军势大,必然会派一支偏师过来扫出后患,而江陵就是他们的眼中钉了。”
掌柜脸色发白:“鞑子若来了,该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跟他们拼了!”林悦肃然说道:“真正的蒙古骑兵,也就三五十万,我大宋六七千万子民,难道就甘心受他们奴役?难道就因为苟活一条性命,便让子子孙孙受异族奴役?”
掌柜愣了片刻,他向林悦深深一揖:“小哥你说的极有道理,我大洪米店中还有数十条精壮的汉子,待我回去召集起来,好歹也要守住江陵这一方平安。”
林悦点点头,他转身朝着府衙内部走去。
……
府衙的节堂之内,吕仕道眉头紧锁的站在地图前,副指挥使蔡升标在一边轻声介绍:“……水师和江陵指挥使逃走之后,士兵溃散不少,如今大概还有数千守军,其中有半数以上是江陵本地的青壮,虽有兵器甲胄,但……没见过血。”
林悦闻言苦笑。
没见过血的新兵,就算兵器甲胄齐全,又能顶什么用?
蔡升标虽是副职,但江陵城防务的事情,不论大小都是他一手在操办,所以说的极为清楚。
吕仕道默不作声的听着蔡升标的介绍:大宋富庶无双,江陵城的军械、羽箭、粮草等物资堆积如山,一年之内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短缺。
但大宋重文轻武,不论是军中还是民间,都缺乏果敢善战的勇士。
“以官府的名义贴告示吧,”吕仕道长叹了一口气,他无奈的说道:“在江陵百姓中大量募集敢战之士,告诉他们,一旦城破,所有人都要被屠戮一空。”
蔡升标领命而去,吕仕道一人站在那里,心中不由得无比怀念陈公台。
无论是当年勇猛无敌的大汉飞将,还是这一世的将门之子吕仕道,都不是善于谋略的人。
好酒好色的温侯,甚至不算是个合格的统帅。
将门之子吕仕道好歹还算读过几本兵书,勉强能纸上谈兵一下,而当年的吕温侯,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没问题,让他考虑如何布防求援、如何加固城防,却是有点难为人了。
吕仕道拿着地图在房间里默默发愁,不知不觉间,天色便暗了下来。
如今的府衙,外围驻扎了一些府衙的卫军,中院是吕仕道带来的十几名义军,而后院的丫鬟们,依然还是贾府的那些旧人。
贾亮身死,贾府换了主人,府中的丫鬟仆妇老妈子格外巴结着吕仕道和林悦等人。
这不,天色才黑,下人就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恭请吕仕道去用餐。
吕仕道收起地图,跟着丫鬟来到花厅。
刚刚议事完毕的吕仕道,身上还穿着轻甲和沾血的长袍,丫鬟们莺莺燕燕的围过来,帮吕仕道脱掉铠甲,擦洗脸上的尘土和汗水,换上干净的衣衫。
而站在门口的两个老妈子则厉声喊道:“你们两个贱人,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快滚进来侍候吕大人?!”
门开了,一大一小两个美人被推进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