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志辉的话大大地出乎蔡瑞敏的意料，作为他这么多年的下属，他了解他的能力，只是他对于未知的事物多是自己的想象和推理，在没有拿到确实证据之前，也只有他敢说出这么肯定的话，而他的那些想象和推理往往真的能接近事实的真相，这不能不说是他作为一个小说家的狂妄与自大，可作为警察，没有证据是不能给人定罪的。

“我有证据。”付志辉好像看到了他脑中所想，笃定地说。

“什么证据？”

“一张照片，八年前的一张照片，昨天我无意中在胡强家看到的，那时候他是师范院校新闻摄影摄的记者，拍了很多照片，其中就有一张是车祸前拍的，你绝对想不到开车的女人是谁。”

付志辉又开始卖关子了，表情很神秘。

蔡瑞敏跟付志辉一起把安静下来的胡强拉回家，他母亲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看样子是在找或等什么人。

胡强的妈妈来不过四五十岁，看起来却像六七十岁的模样，头发几乎全白了，人精瘦精瘦的，眉间有很深的川字纹，应该是常皱眉的缘故。

看到穿着警服的付志辉和一个男人把儿子送回来，她很紧张，以为儿子又创了什么祸，这几年来，儿子奇奇怪怪地总是跑去外面阻拦女司机，不是拉破人家的衣服，就是砸烂人家的车，仅仅凭他们老两口微博的收入，家底都快陪光了，因此她每天都看着儿子不让他出门，怕他再惹祸。

她也想过出门的时候把儿子绑起来，可又不忍心，儿子从小就乖巧听话，成绩好得让她跟街坊说话的声音都底气充足，更何况他不受刺激的时候脑子正常的很。儿子变成现在这样，已经让她够心酸了。在别人眼里，儿子是疯子傻子，在她这个妈妈眼里，他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强子又闯祸了？”胡妈妈小心地问，知道答案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对他们道了声谢，拉着胡强就往家走，并没有请他们进屋道一声。

“阿姨，我们有点问题想跟你请教。”付志辉客气地说。

“昨天我都告诉你了，你问的那些问题我都不知道，来多少次都没有用，”胡妈妈没有回头，拉着胡强继续往前走，“我儿子都成这样子了，你们就不能放过我们一家吗？”说着，伸手抹了一下脸，从后门看像是在擦泪，蔡瑞敏心中一酸，拍了拍付志辉的肩膀，意思是说先不要打扰这苦命的一家人了，付志辉却完全不理会他的好心，紧随其后，在没有得到主人家的允许下，就这么跟着母子儿子进了家门。

“我想跟你借样东西可以吗？”

“你看我们这个破家还有什么你能看得上的，只管拿去好了，不用问我。”胡妈妈显然不高兴了，只是碍于他是警察，没直接把他轰出去。

蔡瑞敏跟着他们后面走进来，找了条湿毛巾给胡强擦干净手脸，看着胡强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着这一切，他突然觉得这个胡强不像是人们眼中的傻子或疯子，他接触过他的眼神，散乱中偶尔会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精明，这也是他之所以跟着付志辉进来的原因，他怀疑这个胡强根本没疯没傻，他这么做的原因也许是迫于无奈。

“强子，把你昨天的那些照片在拿给哥哥看好不好？”付志辉像对小孩子说话一样地问胡强，“那些照片是你照的吗？真的很棒，哥哥还想看看。”

胡强走进屋，抱出一大摞照片，有大小不一的相簿，有装着照片的纸袋子，更多的是还没有来得及装册的，他走路的时候，那些照片就会三三两两地掉落在地上，付志辉去接他手里的照片，蔡瑞敏就弯腰一路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的。

他一边捡，一边看。七八年前已经很少用那些老式的交卷了，可以看得出这些照片还是用老式的相机拍的，这些照片都被保存的很好，没有一张是因时间久远粘连在一起的，可以看出它们的主人很爱惜，会经常拿出来。

突然，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照片中，他把照片凑到近前仔细辨认，虽然只是人群中的一个身影，但容貌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可见拍摄者是把焦距对准她的，可想而知，一个爱好摄影的人在芸芸众生中看到这样一位女子，就算是惊鸿一瞥也会迅速抓住那一刻。

其实不用辨认他也能一眼看出照片中的人是谁，只是不敢相信而已，洛嘉怎么会出现在这些照片当中？八年前，她不该是个小姑娘吗？怎么依然是二十岁的模样，难道这些照片是PS的？他看看相纸，已经可以看出时间氧化的痕迹，还是她保养的好？也不对，就算是皮肤保养得再好，五官的距离还是可以分辨的。

他回头看了看，付志辉在那一堆照片中找他需要的那张，胡强是背对着他的，胡妈妈正拿着儿子刚换下的脏衣服走到卫生间的门开，没人注意到他，他把照片拿在手里，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老蔡，”付志辉的声音吓了他一跳，还以为被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他有点心虚地转过身。

看到付志辉拿着一张照片，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他才把提着的心放下来，不然作为一名曾经的刑警队长，不问自取人家的东西，传出去他真的没法混了，可不知怎么，刚才他就那么鬼使神差地把照片藏了起来，现在想想心里都有些后悔，对那一刻自己的行为，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愣着干嘛？你不是要看证据吗？”

蔡瑞敏把捡起来的几张照片放在桌上，故作镇定地凑过去看他手中的证据。

照片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朝一辆白色雷克萨斯走去，左手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右手拿着车钥匙，这女人，她太熟悉了——上官芸，印象中许家那时候根本买不起车子，更别提这款二线的豪车了，都说上官芸在出嫁前跟一个富豪有染，那也只是坊间谣传，可仅凭这些也并不能证明车祸的女司机就是她啊？

好在这些照片是老式相机拍出来的，下面有拍摄时间，正是警方记录车祸发生的前几分钟，如果车祸发生时拍摄这张照片的胡强也在现场，那么，他也会拍下那天车祸的照片，他把照片单独放在一边，在桌上一堆照片中继续翻找。

“这些照片你都看过？”他问付志辉，希望能节约时间，想想又觉得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他如果曾看到过更有价值的照片，怎么单单寻找这一张呢？

付志辉的否定给了他一线希望，那怕是有一张上官芸坐在驾驶座上的也行啊，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上官芸为什么会开着一辆雷克萨斯，这辆车的主人是谁，仅凭交警当年记录在案的“云女士”也不能完全肯定就是上官芸，但不找到她开车时地照片，谁都可以否认，更何况还有人刻意替她隐瞒。

蔡瑞敏隐隐觉得这个上官芸很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