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把一张三十二开的白纸推到蔡瑞敏面前,纸上有一支钢笔,耐克的。
蔡瑞敏拿起钢笔,习惯性地摔了一下,在纸上写了一个连比的“云”字,他什么话都没说,把纸张调转了一百八十度,轻轻地推到洛嘉面前。
“就算你想考验我的能力,也要说出你求的是什么?人?事?或者天气?如果是天气的话,直接看天气预报就好了,现在的预报挺准的。”
“人,一个女人,我想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可以吗?”
这仿佛有点强人所难,他想了想补充说,“八年前,这个叫云的女人无意间制造了一场车祸,导致一家三口全部遇难,我需要知道她是谁。”
洛嘉盯着那个字看了半分钟左右,指着上面的字说,“你写的这个“云”字,第一笔划的横,起笔时上翘,应该说你是因为别的事情牵连到这件事,或者在这个云的上头还有更大的压力,以至你下面两笔连的很近,我想应该不止你一个人在找这位云女士,再则,最后的一点,你用力很大,几乎透过纸背,说明这件事给你的压力很大,也有可能有人仍然受到这件事的牵连。”她抬眼看了一眼神情错愕的蔡瑞敏接着说,“如果我说的对,你再继续,因为下面问所要解答的问题都是要收费的了。”
蔡瑞敏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她上面的话有忽悠人的成分,怎么解释都可,可他一旦决定做的事就不会半途而废。
这时,韩随走过来,沏了一壶新茶,把原先的那套茶具那去清洗,顺便还把一支曼珠沙华放在他的面前。
这是这间花屋地规矩吗?他突然想起王老太小屋里地那两支花,还有刚才走的那个人。
“你现在可以问了,不同的问题,我们的收费标准是不一样的。”韩随插了一句,“涉及别人隐私的,请不要提问,虽然你是警察,但目前你是以个人身份来的。”
韩随这个副手做的很合格。
“我想问这个女人是否还在安城?”
“在。”
“这算一个问题吗?”他认真地看一眼站在旁边韩随说,“我这个警察很穷的,我得看能问几个问题。”
“你放心,我们不会乱收费的。”韩随的话一板一眼,很公式化地把一份收费价目表递给他看,洛嘉瞟了他一眼,韩随识趣地把东西拿开,接着把一个竹筒推到蔡瑞敏面前,“还是先抽支签吧。”
蔡瑞敏看着竹筒里地竹签,心想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不知道他们下面还会让他做什么?该不会那只龟壳摇几枚铜钱吧?突然间他不想再继续这种无聊的游戏,与其在这里好时间,还不如去学校找杨慧问问情况来得实在。
看的洛嘉认真的态度,他退却了,把竹筒拿起摇了几下,一个绑着红线的竹签就跌落下来。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自闲。”蔡瑞敏低头看去,上面是句李白的诗,他虽不知这两句诗在此处何解,却也惊叹,这签上的字竟与他所求支事相符。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查下去了,对你没好处的。”洛嘉由衷地对他说。
“既然事情已经开始,总要有个结果才好。”
“如果没有结果呢?”
“我不相信会没有结果的事,就像永远这个词根本不存在一样,天边也不过是视线的尽头。”
“你太固执了,风险我已经提前告诉你了,关于你所问之事,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你已经知道了?”蔡瑞敏不敢相信。
洛嘉拿起桌上的钢笔,在蔡瑞敏写的那个“云”字上加了一个草字头,他更加惊奇起来,突然想起在胡强家塞进口袋里的那张照片,“莫非她是当年车祸的目击者?”
“上官芸?”
“就她目前的状况,不宜追究其法律责任,而且当年那起案件早已过了追诉期,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洛嘉的话再明确不过,当年的那个女司机就是上官芸,可真正造成崔家一家三口死亡的是那辆货柜车,虽说不是有意为之,为何要隐去这辆车的存在呢?
蔡瑞敏把一千元放在桌上,看了看那支血红的曼珠沙华,迟疑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
洛嘉把两百元退回给他,“说好的八折。”
“我知道以你的价目表来看,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你也明白我说的意思,”他把手里的花扬了一下,“这支花儿我手下了,以后或许还有其他问题请教,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搅了。”
“我劝你别去找杨慧,你会害了她的。”快要走出院门的蔡瑞敏,听到身后传来洛嘉的声音,瞬间感到脊背发凉,这人是女巫吗?还是懂读心术?她是怎么知道我打算去找杨慧了解情况?
蔡瑞敏在脑海中迅速搜索,他很确定没有告诉她自己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穿过石桥就到了安城中学的大门口。
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初中部已经放学,楼道里传来各个班级打扫卫生的声音,他穿过教室,朝着杨慧的办公室走去。
从曼陀花屋到学校的短短几分钟里,他是跟自己经过强烈斗争的,想起刚才洛嘉最后的话,他也怕给杨慧带来不必要的困扰,甚至是危险,因为跟那起车祸有关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如果杨慧真对从胡强那里知道点什么的话,他的介入,无疑会给她带来未知的灾难。
他天真地抱着一种侥幸,固执地不详放弃。
蔡瑞敏记得当初杨慧根他说过,她是在三楼的初中部的物理教研室,他走进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就只有杨慧一个,看样子她正在批改作业,看的他进来,杨慧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笑容,这笑容他是熟悉的,可跟在胡强家看到的照片中的人判若两人,照片中的她,理智中透着文艺小清新的气质,这种女孩子,在大学校园,是很受男同学的追捧的。
八年的时间,她的变化也很大,脸上的阳光不见了,眼睛里的星星也失去了光泽。
说明来意后,杨慧收敛了笑意,当他问及八年前她跟胡强的关系如何时,她虽然没有说话,眼中却流出无尽的伤感。
蔡瑞敏问了几个关于车祸的问题,她都说不知道,很干脆,有的问题他还没问完,她就已经给出否定的答案,他知道再这么问下去,只能让她加强戒备,因为从她的表情中,他早已看穿一切——她是知道的,只是在故意隐瞒。
“记得你跟我说过,大学时期,你还参加过诗社,理科生会写诗,真是了不起呢。”
蔡瑞敏改变策略,杨慧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戒备之心依然没有放下。
“当时问在外地读书,也会经常看到你们的诗歌报,当时在大学生中很有名呢,好像还有个人,当时在你们诗歌报上常发小诗的,现在已经是鼎鼎大名的诗人了。”
谈起她的大学生活,杨慧的心情轻松很多,话也变得多起来,尤其是说到当初她们板报等事情,她开始主动跟他谈起当时的趣事,看来那段大学生活在她心中曾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往事,毕竟走上工作岗位后,已经没人再跟她谈论诗歌了。
两人像老朋友一样谈起大学时期的生活,气氛变得融洽,时不时地杨慧还发出愉快的笑声,他听得出,那笑声是发自内心的。
“要说可惜的,还是你们的那个社长,多么有才华的一个人,居然精神失常了,他叫胡什么来着?”蔡瑞敏做出苦思冥想的动作,观察杨慧的表情,“好像是叫胡强吧?他要是不疯的话,现在……”
“胡强怎么会疯?”杨慧打断他的话,声音提高了八度,“他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们。”
看到蔡瑞敏凝视她的眼睛,杨慧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生生地咽了一口气下去,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