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东被中年人赶了出来。

他原本以为小静会来替他付钱，但小静并没有及时赶到。中年人以为他是个骗子，便将他赶了出来，并且告诉他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徐小东对这样的话丝毫不在意，这次不打他，恐怕以后更不会打了——不过他还是会把钱还回来的。

这都是之后发生的事。

眼前的幻象消失后，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不错，好演员！”他说，“你是我见过代入感最强的人了。”

徐小东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不是穆恩侍了。

“这个故事是真的吗？”徐小东看着他，问。

“应该是真的吧，”中年人眨了眨眼，说，“过去的时间太久了，没人记得了。”

徐小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那个“应该”。

“和穆恩侍有关的传言实在是太多了，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中年人说，“至于他和教皇夫人的事情，当然也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在红月教是禁止的话题，在我们这里就无所谓了。”

“暮色教皇的妻子最后怎么样了？”徐小东问。

“没人知道，不过都过去几百年了，应该早就已经死了吧。”中年人说。

徐小东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他很是无奈。

“不过，”中年人看了看门口，“据说主教大人和这位穆恩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什么？”徐小东满脸好奇。

“有人说主教大人的祖上和穆恩侍有一腿，所以穆恩侍的基因也便遗传到了她这里。”中年人低声说着这个他保守了很多年的秘密。

“你就不怕主教大人将你抓过去？”徐小东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主教的污蔑和诋毁。当然，如果说他对这些事情没有好奇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那人咳嗽一声，一本正经起来。

“你是代入感最强的人，也是最有温度的人，真的，”中年人说，“以前来的人，很少有人通过这一关。”

“为什么？”

他告诉徐小东，很多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会选错，他们会选择“死去”而不是“活着”，即使静星人杀了那个女人，他们也不会改变主意。

徐小东有点明白了，他也想起了主教之前问过自己的话，她似乎很担心自己会成为有“温度”的人。

但她又表现出了对徐小东所谓的“感情”的强烈兴趣，还知道安慰别人——他想起了她抱着自己的那天，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感受到了她带给自己的温暖。

徐小东被赶出来之后，来到了“极品美味”。他还在门外的时候，就闻到了店里传来的烤肉香，他每次嗅到这个就会想起应该再加点孜然。

推门进去，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里，密密麻麻的隔间林立在眼前。除了眼前一条路直通前方，四周拥挤到无路可走。

他朝里面走去，同时朝两边的隔间里看了过去。这里的设计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外面的隔间进去之后还有一道门，这道门会通往里层的隔间，而里面的隔间还会有一道通往更深处隔间的门。

徐小东觉得自己有些分不清南北，这里简直是一个迷宫。想要在这里找到小静，也不知道会找到哪个猴年马月去。

徐小东发现了萨拉古其菜品的单一，几乎所有的食物他都已经见过或者吃过，这让他有些不可思议。记得以前有人在电视上说中国是世界上美食最多的国家，那时他不相信，现在他相信中国不仅是地球上美食最多的地方，也可能是整个宇宙美食最多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盲目自大，但至少在暮色星所有他待过的地方，这是已被检验的事实。

“这里！”小静的声音忽然从某个角落传了出来。

这里虽然人很多，但他们说话的声音都保持在了一个很低的分贝。得益于此，他才能听见小静的呼喊。

他忙朝他走了过去，因为走得太快，差点撞到了一个从隔间里出来上厕所的人。

“来，坐，”小静笑着说，“这是我刚点的菜，快吃吧。”

徐小东才明白他之前在“文化中心”等他，而小静则在这里等待着自己。

“还有钱吗？”徐小东问他。

“钱？”小静愣了楞，伸手在上衣肚子上的口袋里摸了摸，片刻后摇了摇头。

“你不是说主教给咱们报销吗？”徐小东焦虑地看着他，要知道他还欠“文化中心”一大笔钱。

小静摸着脸，说：“哪个……我都买了食物，这些都是给你的。”

徐小东朝桌子看去，发现桌上足足有10种菜，这还不算那些乱七八糟的饮品。徐小东叹了口气，缓缓坐在了椅子边。

“没吃的话，一起吃吧。”他也有些饿了。

“我吃过了，”小静说，“不过还有点饿。”

“那一起吃吧。”

小静的食量大得惊人，等他吃饱之后，他就开始了对小静的观察，目瞪口呆的观察。

小静吃完了所有的菜，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明天我们能有多少钱？”徐小东还在担心着自己的账单。

“明天？”小静皱着眉头，“我们最近应该不会有钱了，因为这是主教今天刚给我的钱。”

“什么？”

徐小东不怪小静。在记忆中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富裕过，从出生到上大学，都是指望着徐东那点微薄的薪水；后来进了部队，他想着接济下徐东，省吃俭用倒攒了点钱存在了银行，谁知道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银行会不会把钱给徐东让他养老。

他们回到住所已经是傍晚了。

他坐在窗前望着暮色星的夕阳，想起了坐在自家阁楼上看夕阳的情形，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回不去了。

主教告诉他，红月教为了得到黑核，牺牲了数万的神使才将他们从地球带到了这里。想想自己之前也是幼稚，还想着让对方再送自己回去。

而且，如果自己真的回去了，恐怕他永远都不会睡个安稳觉吧。那可是数万条生命，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罪人。

太阳落下山去了，他习惯性地望了望远处的街道，这才意识都徐东根本不可能从那里走过来。

他闭上了眼睛，孤独感再次袭来。

徐小东想起了濒危的犀牛。它们原本还在辽阔的草原上赛跑，从世界的一端奔向另一端。他的同伴倒下了，一头又一头，就像成熟的麦子一般停留在了原地；但他还在向前奔跑，抱着永不休止的决心。

终于，它停下来了，但当他回头朝身后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孤独的世界只剩它一个了。

或许它也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它甚至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得来，而且还有过短暂的窃喜——所有的草原和河流都将是它的，也不会有任何其他伙伴来约束自己。

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它体会到了自己的可怜。可它还年轻，他的一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徐小东睁开眼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了。

“今天过得怎么样？”主教走了进来，来到了他身边。

徐小东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发现她满脸疲惫，脸上似乎还有些浮肿。

“关于钱的事，萨丽斯，不，小静已经告诉我了，”她说，“我明天叫人给你送过来。”

徐小东很想说谢谢，但还是没说出口。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混饭吃的，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就是混饭吃的。

“你怎么了？”徐小东问她。

她看了一眼他，摇了摇头，说：“没事。”

徐小东知道她肯定有什么事，而且似乎很棘手。徐小东想要帮助她，但她却已经给他道了晚安，离开了这里。

他望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有些落寞。这一夜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空，很久都没有睡着。

他记得任鹏曾经问过他是不是喜欢主教，他否定的很决绝；但现在的他却有些迷惘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中。

他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但她的模样却又一次次地出现在他的大脑中。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了她的与众不同，可她是不是真的是与众不同的呢？

徐小东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俏皮的表情了，记得那时他们之间还有很多话题可以讨论，她可以给他讲故事，他也可以给她说说地球上的事情——但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问过自己有关地球的事情了。

他笑了笑，自己真是无聊，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他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睡觉这件事上。

可是她为什么会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