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士星升起的时候,门被小静敲开了。
“我有事要告诉你。”他看了看两边的走廊,低声说。
“什么?”看着他神秘的样子,徐小东摸不透他要说什么。
他走进屋来,将门关了起来。
“主教大人最近因为你的事,和教会的一些元老有了很大的分歧。”他顿了一顿,“最主要的是……”
“什么?”徐小东皱着眉头,她的事果然和自己有关系。
“最主要的是主教大人失去了元老会的支持,她的钱不多了!”他说。
徐小东起初怀疑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是认真的,但从他焦虑的表情来看,他很真诚。
“她为什么会和元老有分歧?”徐小东问。
“因为……红月教对主教救你的事好像很不满。”小静有些不理解徐小东为什么不接着他说的重点来说。
徐小东有些明白了,他正要仔细问问这些事的来龙去脉,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外面站着的是主教。
她戴着一顶蓝白条纹的蕾丝边遮阳帽,穿着一件印花连衣裙,天蓝色的轻柔衣料和红白相间的刺绣和谐统一,领口的小V设计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她棱角分明的锁骨。连衣裙显得有些宽松,而在腰部却又有一根红色的抽绳,这使得腰部的曲线完美地呈现了出来。膝盖上方是连衣裙下摆所在的位置,小小的开叉和脚上的蓝色高跟鞋让她更为迷人。
徐小东静静地看着她,忘记了说话。小静朝她微微弯腰,离开了这里。
“今天出门吗?”她说。
徐小东依旧默默地看着她。
“那个……今天出门吗?”她不自然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微微踮起脚尖。
“哦,”徐小东的脸红到了脖子上,“出……出门。”
她笑着走了进来,就像阳光下的亡灵花一般迷人。
“那带我一起去吧,”她说,“以后我们独处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贝齐。”
徐小东点了点头。
“不过我这样出去,别人一眼就会认出我来,我们只能去郊外了。”贝齐无奈地说,“我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徐小东想了想,回到了自己叠放衣服的地方,从他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来。
“那可不一定!”他笑了笑,来到她身边,将那东西戴在了她的眼睛上,那是他的墨镜。
“这是什么?”贝齐显然有些惊慌,她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昏暗起来。
徐小东不知道应该怎么给她说这东西,因为在多库科里语中并没有“眼镜”这个词,更别说“墨镜”了。
“别紧张!”他拉着她,来到了窗口,“看外面!”
大街上的阳光正好,贝齐望着着远方的城市,张大了嘴巴。
“太神奇了!”她没想到这小小的墨镜居然会将眼前的世界变得如此柔和——那是黑夜的颜色但却并非黑夜;它有白昼的光辉,却又并非白昼……
“在阳光下,它会让你的眼睛更舒服一点。”徐小东不知道他们眼中的世界是不是和自己是一样。
她转过身来,淡蓝色眼睛在墨镜后若隐若现。在那一刻,徐小东觉得她可爱至极,不由地笑出声来。
他们很快来到了大街上,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贝齐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焦点。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认出她是主教,而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装扮。
他们一边随意地走着,一边讨论着两个世界相似或者完全不同的地方。徐小东这才知道他之前很喜欢的“蜂蜜罐头”其实是一种动物的卵;贝齐也才知道她之前很感兴趣的咖啡中居然还有一种叫做猫屎咖啡的神奇饮料;暮色星虽然是有电能的,但并没达到民用的程度,所有的灯都是从大海里取得的某种会发光的石头加工而成的;地球上居然还有乐队这种以制造和演出音乐为生的团队;每天午后,萨拉古其的人们和地球上一样喜欢宅在家里打一种类似麻将的棋牌;一个叫四川的地方居然也有人和萨拉古其的人一样喜欢吃麻辣的东西……
徐小东突然站在了街边,周围都是围观贝齐的人群。他们对她的衣着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徐小东转头看着贝齐,笑了起来。
“怎么了?”贝齐奇怪地看着他,她对那些人的目光已经见怪不怪。
“你是不是缺钱?”他问。
“没有!”贝齐显然想否认,“这肯定是谁造的谣。”
“我们刚才不是说到吃饭的事了吗?”徐小东没有理她,“我突然有了一个赚钱的好点子。”
“什么点子?”她面带好奇。
“开个餐饮店,主打火锅和串串。”徐小东找到了商机。
贝齐搞不懂什么是火锅和串串,一脸茫然。
徐小东带着她穿过人流,来到了他的居所。
他不知道如何表达,但他可以将其画出来。在贝齐期待的眼神中,徐小东将火锅的模样一点点地描绘了出来,并且给她讲解了其中的一些基本知识,譬如火的大小,油碟的使用,筷子的使用……
贝齐听得入了迷,她发现徐小东认真起来的样子很吸引人……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她很迷惘。第一次向红月教开火,已经让元老会很不满,但那次还能说得过去,毕竟是对方闯入了他们的地盘;但上次她为了救徐小东却闯入了对方的地盘,虽然她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劫走了他,这不仅让红月教很恼火,同时也惹恼了元老会。
她之所以能当选主教,不仅仅是靠父亲在世时在政界的巨大影响力,还靠的是她在当选之前对元老会做出的承诺并为此做出的一系列努力。那些话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她要力所能及地改善红月教和白月教之间的关系。
可现在他们的关系非但没有改善,还因为自己的冒失而变得更为恶劣。火上浇油的是,静星在昨天又提出要和他们断交——这彻底激怒了元老们,就是曾经那些全力支持他的人也都开始指责她的不是。
这所有一切的后果便是,在她昨晚见到徐小东之前,她被停职了!
元老会告诉她,他们很怀疑她的能力。她暂时不用履行她的职责了,等商议的结果出来以后,再通知她最终的决定……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两次援救。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爱上了他——爱情本是可耻的。父亲曾告诉她,婚姻只会让一个女人变成生育的工具,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可他没有告诉自己爱情是什么。
她原以为自己对徐小东只是单纯的好奇,好奇他曾生活过的地方,好奇他们的文化,好奇他曾拥有的一切……但她发现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开始变得在意他了,所以她可以为了她穿上那些他说过的服饰;可以一路跟踪他的行踪,并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他;可以在他哭泣的时候抱着他,给他想要的安慰……
在这个星球上,所有的情感都是被努力克制的。所有人都说情感是低等动物才会有的东西,因为他会限制一个人的理性——这一切来源于静星。大家之所以认为这些理论是正确的,似乎也只是因为静星的强大。
她很迷惘,这让她变得非常脆弱。曾经那个强大的自己似乎已经离她而去,或者说她从未强大过。
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是那么伤心,但她没有哭。可现在她有些扛不住了……
徐小东还在给她讲解火锅的知识,一滴眼泪却掉在了他手中的手绘图上。
她哭了,带着满腹的委屈,但她没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样默默地流着眼泪。徐小东看得出她很无助。
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抱住了她。
贝齐再也忍不了,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低声啜泣着。在他面前,她成了一个女人,成了一个孩子……
其实这个主教她做不做都是无所谓的,她内心深处还有更深的顾虑——她怕红月教向白月教要人,将徐小东从她身边带走。失去权力的她,保护一个普通人都很难,更何况是保护他呢?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有的事都变成了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但不管怎样,她一定要保护他,她不能让他受一丝委屈。
她不知道的是,徐小东的心里此时也是这样想的。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如此,不管他们会不会相遇。
在这个辽阔的宇宙中,我们并不是唯一的——有很多个我们无时无刻不再重复着我们所做的一切,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更为久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