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罗修远作为飞船程序测试员,并非科学家,但在暮色星他却被称为观星师。
徐小东对这个称呼一直带有误解,直到他知道“星星”这个词在多库科里语里是个多义词,其中有一个重要义项便是“科学”,所以,观星师也可以指“观察科学的人”。这些都是罗修远告诉他的,他说自己刚来暮色星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
罗修远很自豪地告诉徐小东,静星在计时方面一定是全宇宙最先进的。而暮色星的计时方法也有赖于静星的帮助。
徐小东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他知道在地球上有着精度极高的光钟。
当神灵的惩罚降临静星之后(很多静星科学家并不相信这宇宙中真的存在神),静星的环境变得并不那么适合人类居住了。返回静星的战舰没有贸然进入大气层,它们漂浮在几十万米的高空,思索着静星的出路。
有一些战舰没有遵从舰队的指挥,擅自进入了浑浊的大气层。舰队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当然真相还是会解开的,只不过那是百年之后的事了。
大量的烟尘遮蔽着天空,能抵达地表的阳光变得更为稀少,加之地质灾害频发,留存下来的人只能在遥远的天空里思念着他们的母星,虽然他们并没有脱离母星的控制。但星际战舰相对独立的生命系统并不能维持太久,有人提议在静星仅有的一颗卫星上建立基地,但指挥中心经过计算,发现在那里建立基地的成本远远大有呆在战舰中。
大量的神使被指挥中心秘密清除,那是一段惨烈的历史,死亡距离每个人是那么地近,近到触手可及。那一段历史后来被静星称为“太空时代”,但光辉的名字背后,是迫不得已的无奈。
后来他们只能降落至静星同步轨道,因为那里的能量消耗是最低的。
100年的时间过去的很快,地质运动变得平和起来,洁净的水资源开始出现。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奇迹了,因为100年的时间看起来很漫长,对于静星来说却很短暂。可他们发射到地面的探测器并没有探测到静星地表有生命的痕迹,他们依旧不敢贸然回到地表,因为飞船能量的关系,那意味着有去无回,没有人会冒这个险。
星际战舰的资源逐渐耗尽,在静星引力的作用下,每天都有战舰从天上掉下去,跌入大气层中。但指挥中心依旧没有收到它们的消息,它们就像跌入海中的石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初的计时工具在几十年前就变得不中用起来。那是一些精密的机械仪器。起初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而在100年后,所有人都发现了问题。数百艘战舰的时间开始变得不统一起来,这导致他们在矫正航线误差的时候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舰队指挥部原本一直在统一每艘战舰的时间,但失误在所难免。最严重的一次导致了两艘战舰的碰撞,这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它们引发了剧烈的爆炸,几艘距离较近的战舰受到了损坏,他们只能提前返回静星。跟之前所有返回或者跌入静星的战舰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死活。
星际战舰上的科学家们开始慌乱起来,他们意识到如果没有新的计时工具,那将会有更多的悲剧发生。
一名天才科学家出现了,他是太空时代最为优秀的人才。虽然他只活了30岁,但他的成就到目前为止却仍旧没有人可以企及。
那是一项精细的工程,他以指挥中心所在的舰船为核心设置了一个精度极高的时钟。罗修远说到这里的时候显然有些含混,不过徐小东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不是机械钟表。天才科学家在每一艘战舰上创立了一个时钟粒子,它们形成了一张紧密结合的串联纠缠的时间网。当指挥中心开始计时的时候,其他飞船会同时得到一个时间。
徐小东很震惊,这一定是量子科学的运用。
罗修远接着告诉徐小东,如果天才科学家的本领仅限于此的话,那也不会有什么稀奇的。毕竟这东西迟早会造出来,因为通过量子纠缠建立的量子通讯系统本就已经运用在了静星战舰之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指挥中心意识到叛变随时可能会发生。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很多战舰已经按捺不住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艘掉下去的会不会是自己。
天才科学家告诉指挥中心的首领,他可以知道谁是叛徒……
那是一项秘密计划,而且也只有他一人能做到,这项技术后来被禁止。在他死后很多年,有科学家想要复制那项实验,最终均以失败而告终。
指挥中心告诉每个人,在统一时间的问题上他们有了更为顶尖的科技,而这项技术的实施将永久改变时间不统一的问题。从此之后每个人只要想知道时间,他的大脑就会告诉他。
这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天才科学家开始在星际战舰中巡游。他手中捧着一个东西,他自称那是时间盒子。他将每艘战舰的人召集起来,然后按下时间盒子。片刻后,正如指挥中心所说,所有人都可以感应到时间的存在,它是那么真实,就像我们可以触摸到眼前的物品一般。
他们可以感应到时间的流逝,这个时间和每艘战舰中显示的时间完全一致。
没有人深究这其中的原理,天才科学家一时之间成了所有人崇拜的对象。但他在完成这项任务后,却选择了自杀。
指挥中心根据他提供的新技术,摧毁了近一半的星际战舰,他们声称那些战舰都将成为叛变者。那是一场自相残杀的战争,无数的人死在了那场战斗中,和他们所在的战舰一起成为了碎片。
天才科学家这时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忍受不了内心的负罪感。那样一个理性的人居然被情感左右,选择了自杀。他没有穿任何太空服就从指挥中心的战舰上跳了下去。等人们从同步轨道将他打捞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指挥中心知道他们现在不得不返回地表了,无数的太空垃圾成了舰队最大的威胁——这原本并没有什么,但因为那场战斗,飞船能源已经耗尽,供应维生系统已经成了问题,更何况是升起护盾来阻止那些无处不在的太空垃圾。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他们来到了地面。
罗修远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起来,就像自己把自己逗乐了一样。
静星的地表有人,但并没有多少,他们几乎全是不久之前迫降到地表的生还者。而静星地下则生活着无数人,那是静星人的后裔,而且依旧保持让人不可思议的意识形态的差别。
直到这时,指挥中心才知道百年前那一批叛逃的舰队已经在地面成立了静星联盟这个处理各国间事务的机构。
从太空时代归来的指挥中心忽然不知所措起来。他们的科技是无与伦比的,而这里的落后与无知是他们无法忍受的,但他们除了住在这里别无选择。而那些地下的穴居人,居然认为他们是入侵者……
经过这么多年的漂泊,舰队指挥中心不想再一次发动战争了,他们选择加入静星联盟。在这个过程中,出现的冲突比在太空中更多,有赖于天才科学家的成果和静星联盟的帮忙,最终他们还是实现了统一。
静星联盟掌握着最高的科技成果,并且和静星各国保持着和平关系。他们开启了静星的新纪元,并且最终使静星走向了统一……
徐小东听得很入神。
那个科学家的成就确实是无法复制的,否则所有人的秘密都将不再成为秘密。他创造了更多的时钟粒子,这些粒子被他用时间盒子植入到了每个人大脑中的意识层面。他们所有的思想都被他用量子纠缠的方法取得了,而告知他们时间,只是一个附带的赠品罢了。
静星联盟经过多次尝试,最终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时钟粒子植入人的大脑之中。而获取被植入者的意识,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最后他们将这这个故事封存了起来,几百年后的今天它变成了一个传说。
虽然有人担忧那个传说会成真,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那项技术被攻破,传说成真将是难以避免的,因为那根本不需要你同意与否。
时钟粒子的植入终于开始在静星风靡,最终蔓延至暮色星。而现在,只要有孩子出生,时钟粒子将会被植入到新生儿的大脑中,这已经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