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们想知道时间的话只需要想一下就可以了？”徐小东听罗修远这样说，不免有些诧异。

“对，如果你想植入的话也可以，而且很简单，只要到每个城市的授时中心去就可以。”罗修远说。

徐小东摇了摇头，不说他现在出不去，就是出去了他也不会去植入这种有风险的东西。不过他也庆幸魔法世界的科技水平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达到那位天才科学家时期的水平，不然自己内心的想法恐怕早就被获取了。

这样想来，预言师的行为和那位科学家又是多么相似，不过，他们采用的是不同的方式。

“我憎恶那个统一时，所以我现在使用的时间是静星时间，这和暮色星并不相同，不过这倒不影响什么，习惯了就好。”罗修远看着徐小东，“我很好奇你不知道时间的话，每天是怎么过的？”

徐小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也没有想过自己每天是怎么过的。

“这个……好像也就那样过的吧。”徐小东说。

罗修远怀疑他是在欺骗自己，他一定有一套自己的时间体系，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真实的存在吧。如果一个人失去了时间，那他又该怎么生活呢，那又怎么能算生活呢？

当然，徐小东没有失去时间，罗修远也没有觉察到自己似乎有些太注重时间了。

徐小东不知道他来到暮色星有多久了，如果按照大士星升降的变化来看的话，大致有4个月了吧。或许应该将时间记录下来，可是自己回不去地球的话，记录时间又有什么用呢？那似乎只会让自己痛苦。

他忽然想起贝齐来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记得那个年轻的元老胡赛说是接她回去，或许她现在又成为白月主教了吧。这样最好不过了，他原本就不应该走进贝齐的生活，更不该让她困扰。

徐小东决定不再想念贝齐，他想好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他不想让自己背负更大的压力。身处黑暗中，他对很多问题的思考开始变得更为清晰起来，这反倒让他变得清醒。他也曾想过，如果是李动风或者任鹏抑或王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会选择自己将要选择的路。

最初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现在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已经没有人能够指点自己了，他必须要自己走这条路……

红袍神使在第二天早上出现在了牢房门口，他是来带徐小东去见大预言师的。徐小东看了看还在睡觉的罗修远，决定不去打扰他。

“祝你好运！”罗修远的声音忽然从栅栏中传了出来，徐小东才发现他已经醒了。

“你也一样。”徐小东说。

“如果有一天我能出去的话，我想我们可能还会见面的。”罗修远不知道他能不能出去，但他还是这样说，“到时候说不好我可以带你去静星。”

徐小东笑了笑，罗修远好不容易才从静星逃出来，现在却又说这样的话，不过他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如果有一天人类真的走出了太阳系，真的找到了其他宜居星球，那第一代移民心头牵绊的一定是故乡吧，即使故乡已经覆灭……

徐小东看见对面牢房的女人也正在看着他，他们互相点头致意。徐小东并没有看清她的脸，更不知道她是谁，不过这些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监狱外刺目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睛来，不过也不至于让他看不清前面的路。红袍神使带他登上了一艘市内交通工具，他们急速朝教皇宫驶去。徐小东发现这些交通工具和萨拉古其的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它们也是按照一定的线路向前飞行的。

大街上挤满了人，卖东西的摊位几乎占据了除去交通路线以外所有的区域，摊贩们朝来往的行人吆喝着。行人在那些摊位中绕来绕去，地上的垃圾被他们踩在脚下，有一个平民因此还滑倒在了地上。一些瘦弱的宠物在街道的两边观望着，就像地球上的流浪狗，它们的目光充满了渴望，似乎已经饿了很久……

徐小东看到这样的情形，忽然意识到了城市管理的重要。不过眼前的情况很快就好转了起来——它们进入了市区。徐小东这才想起刚才经过的地方是平民区——最初他以为那是贫民窟，但罗修远告诉他说那只是平民区，这座庞大的城市需要很多平民的付出才能运行。

市区的街道比外面宽阔了很多，卖东西的摊贩在这里一个也找不到，街道两边的人显得也较为稀少。行走在路上的大多是神使，平民的数量比之前经过的地方不知道少了多少。一切看起来舒服了许多，但路上的垃圾并没有减少多少，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

不久后他们进入了中心地带。行走在一座座高楼之间的人群里已经没有了平民，两边的商店中播放着一些他听不懂的音乐，油炸食品的味道时不时从风中飘来，地面也已经非常干净……在高楼间穿梭的徐小东感受到了一丝惬意。

在拐了几个弯之后，徐小东再一次看到了教皇宫。白天的教皇宫露出了它的全貌，和周围的建筑比起来，它仍然让人感觉略显沉重。不过这或许并非因为它的颜色，而是因为它别具一格的建筑风格。

徐小东和红袍神使朝教皇宫走去。徐小东发现这个人很严肃，而且几乎都不会正眼看他一眼。或许红袍神使作为教皇的保镖，都是这个样子吧。

他想起穆恩侍来，记得在生命的最后，他选择以懦弱的方式来面对一切。徐小东最初以为他是软弱的，但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或许是最为正确的方式吧……

徐小东曾在电视上看过一个新闻报道的片段，一个19岁女孩子坐在8楼的窗口想要轻生。一个女人站在她身后，试图开导她。她告诉她说，生命如此美好，你又为什么想不开呢？

她只说了这一句，后面的话已经没有机会再说出来了——那个女孩子跳了下去，血花溅满了铺满沥青的道路……

徐小东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做，明明那个女人的劝导是对的，可她为什么要跳呢？那个女孩和自己年龄相仿，但自己作为同龄人却无法感同身受。徐小东不懂心理学，也不知道心理学家会如何解决这种问题。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太久的时间。现在，当他踏在教皇宫的的石阶上时，忽然明白了。对，那个女人的话确实没错，但没有哪个人生来便想着死去的，她在选择那条路之前一定用那句话一次次地说服过自己吧。

但每个人的人生并不是相同的，或许她也曾在那句话中找寻到了力量，但当现实一次次地将希望摧毁的时候，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呢？

徐小东站在石阶上，望着前方的路，又转身看了看后方的路。如果要他给那个同龄女孩子说一句话，如果要他给穆恩侍说一句话，他到底会说什么呢？

他依旧没有答案。

徐小东继续朝前走去，步伐坚定。

预言师在大厅中等待着他，面带微笑。徐小东知道他已经探查到了自己的想法。

“你很有远见，”大预言师说，“建立联系之后，你两位朋友的尸体便会归还给你，沙尔曼都大人从来都不食言。”

徐小东知道沙尔曼都一定就在附近，不过他并没有看到他。

“好！”徐小东斩钉截铁地说。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房间里，墙上依旧挂着那些以星空为背景的作品，只不过上次被他用枪打烂的那幅画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坐在了桌子的两边，大预言师开始了某种仪式。他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徐小东听不明白的话，这让徐小东想起了念经的和尚。

不一会儿，徐小东便昏沉沉地陷入了梦境中。

他身处无边的黑暗里，犹如回到了他之前呆过的监狱。徐小东最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梦中，直到他发现身边并没有那个喋喋不休的罗修远时才反应了过来。

“静星人？”一个声音从四周传了出来，但并不是预言师的声音。

“谁？”徐小东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你刚才想起的那个人是不是静星人？”那个声音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追问着他提出的问题。

“是！”徐小东回答。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片刻后叹息了一声。

“没想到居然是以叛徒的身份离开静星的，真是可悲……”他说。

徐小东有些紧张起来，他知道对方是通过自己内心的想法得知罗修远的情况的，但此时他没有任何心慌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建立心灵联系之后，他再也不会出现那种不安的感觉了。

那种感觉虽然让人惶恐，但毕竟是某种意识领域的提醒和防范。如果从此以后对方可以毫无阻碍地抵达自己的思想世界，自己将会成为一个透明人吧。

对，一个卑微的透明人，一只对方眼睛里的蛆虫……